苏婉婷的话语,如同在念念心中投下了一颗定心石,却又在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更为复杂的涟漪。那句“我们过好自己的人生,就是对过去最好的告别”,像一道强光,穿透了他自瑞士归来后便笼罩在心头的重重迷雾。
书房里的对话结束了,但真正的消化和抉择,才刚刚在少年的内心拉开序幕。
那一晚,念念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光怪陆离,一会儿是瑞士小镇画廊里,男人颤抖着手递过来的牛奶,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他的掌心;一会儿是母亲那双清冷坚定,如同月光般不容置疑的眼眸;最后,所有的画面都碎裂开来,凝聚成那幅小画背面,那行几乎要融入背景的细小字迹——“致我永失的星辰”。
他在凌晨醒来,窗外巴黎的天空还是沉沉的墨蓝,只有天际线透出一丝微光。他坐起身,没有开灯,就着这朦胧的光线,走到书桌前,无声地拉开了抽屉。
那幅阿尔卑斯星空下的一家三口剪影画,静静地躺在那里。在黑暗中,画布上的色彩模糊不清,但那片星空,仿佛自带微光,幽深而遥远。
他伸出手指,极轻地抚过画框冰凉的边缘,然后停留在背面那行刻上去的字上。指尖的触感粗糙而清晰,每一个笔画,都像直接刻在了他的心上。
“永失的星辰……”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
那个男人,陆寒琛,他的父亲,是以怎样的心情,在怎样的光线下,刻下这行字的?是在无数个失眠的深夜,还是在阿尔卑斯山凛冽的清晨?是在满怀绝望的思念中,还是在彻底放弃的释然里?
这些念头盘旋着,带着钩子,拉扯着他的心。
母亲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你可以选择是否与他联系,妈妈尊重你。”
这份尊重,沉甸甸的,充满了全然的爱与信任。它没有给他任何压力,却比任何强制命令都更让他清晰地看到自己脚下的路。
选择权,此刻完全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可以像母亲说的那样,遵从内心的好奇,甚至是一丝隐秘的渴望,再次踏上前往瑞士的旅程。他可以推开那间画廊的门,不再是以一个偶然闯入的“游客”身份,而是直接告诉那个男人:“我是苏念,我来看你。”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个场景——陆寒琛会是怎样的震惊,那双沉静如湖水的眼眸里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或许会有泪水,会有语无伦次的激动,会有迟到了十多年的、笨拙的拥抱。
那或许会是一个“团圆”的场景,是许多类似故事里,被期待的和解结局。
但是,然后呢?
念念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凌晨清冷的空气。
然后,他要面对什么?是母亲那虽然尊重却难免伤感的沉默?是打破这十年来他们母子二人辛苦构建的、坚固而平静的生活堡垒?是将一个早已被驱逐出他们世界的人,重新以“父亲”的名义迎请回来,让过去的阴影有机会重新笼罩他们未来的阳光?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团圆”,其根基是什么?是那个男人十年的悔恨与痛苦?还是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份对“父亲”这个抽象概念尚未完全熄灭的本能期待?
这期待,与母亲所承受的、真实的、刻骨的伤害相比,是何其的微不足道,甚至……带着某种背叛的意味。
母亲说不恨了。她早已超越了仇恨,活在了更高的层面。但她永不原谅。
这不原谅,不是惩罚对方,而是对她自己、对他们母子二人这十年人生的尊重。那十年的苦难、挣扎、奋起、荣耀,是他们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不容许被任何形式的“悔恨”轻易抹杀或廉价地弥补。
如果他选择了联系,选择了去追寻那一点点虚幻的“父爱”温暖,那他将把母亲置于何地?岂不是无形中否定了母亲这十年的坚守与强大?岂不是在告诉母亲,那个男人的悔恨,比他给予的伤害更重要?
不。
念念猛地睁开眼,黑暗中,他的眼神清亮而坚定。
他不能。
他不能因为一个缺席了十年的人,一丝迟来的、无力的悔恨,就去动摇他与母亲之间用生命和岁月浇筑的信任与依恋。
那个男人痛苦,是他的事。他的救赎,也只能由他自己完成,而不应该成为他们未来生活的困扰或负担。
就像母亲说的,他们过好自己的人生,就是对过去最好的告别。
而他现在的人生,是巴黎,是学业,是即将展开的、无限可能的未来。他的世界里,有光芒万丈、爱他至深的母亲,有关心他的师长朋友,有他感兴趣并愿意为之奋斗的领域。他的世界已经很充实,很完整,不需要依靠一份遥远、沉重且充满不确定性的“父爱”来填补什么。
那份由血缘带来的、天然的牵引力,在母亲用十年血泪构筑的现实面前,在他对自我未来的清晰规划面前,必须退让,必须被割舍。
这很残忍。无论是对于那个在阿尔卑斯山下守望的男人,还是对于他内心深处那个曾经隐秘地渴望过“父亲”二字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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