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高耸的胸脯，随即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是个怪物！一个占据了别人身体的怪物！”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巨大的身份认知障碍、对未来的恐惧、对自身处境的绝望，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淹没。
他想起了青石村宁静的炊烟，想起了父亲粗糙温暖的大手，想起了和楚藏锋在学院里插科打诨的简单日子，那些属于“夜天浩”的、平凡却真实的过去，如今看来遥远得如同隔世。
苏明薇静静地看着他崩溃，没有立刻出声安慰，眼神复杂。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痛苦和挣扎，也看到了那泪水滑落时，在这张绝美的脸上留下的湿痕，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用力地按住了他（她）颤抖的双肩。
“听着，夜天浩。”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管你现在觉得自己是怪物还是什么。但事实就是，你还‘活着’，以另一种形式。”
“这不是诅咒，是机会！一个复仇的机会，一个查明真相的机会，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活下去？”夜天浩惨笑，“像现在这样，不男不女，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你摆布，去参加什么见鬼的晚宴，然后等着被人拆穿？”
“对！就是这样活下去！”
苏明薇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他的眼底，“因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的父母还在青石村等着他们的儿子回去，楚藏锋像疯了一样在寂灭之森里寻找你！幽冥劫宗杀了你，现在还在逍遥法外！你甘心吗？夜天浩，那个在D班被所有人看不起，却依然没有放弃修炼的夜天浩，就这么甘心认输吗？！”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夜天浩的心上。父母憔悴的面容，楚藏锋倔强的眼神，耗子那狞笑的嘴脸……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感受痛苦，适应痛苦，驾驭痛苦。”
苏明薇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这具身体是剑琉璃留给你的武器，也是你的铠甲。它的敏感，它的强大，它的每一分特质，你都应该去熟悉，去掌握，而不是排斥。试着……把它当成一场最奇特的冒险，一次最艰难的游戏副本。而你，是唯一的玩家。”
说着，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张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人皮面具——千幻面。
她将面具轻轻覆在夜天浩的脸上，冰凉滑腻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
面具迅速与肌肤融合，细微地调整着面部肌肉的走向和轮廓，虽然依旧是剑琉璃的容貌，但眼神深处那份属于夜天浩的倔强和灵动，却被巧妙地掩盖了几分，多了一丝属于剑琉璃的冷冽和淡漠。
“现在，看着镜子里的‘你’。”苏明薇将他拉到静室一侧光可鉴人的魂能镜前。
夜天浩怔怔地看着镜中人。绝世独立的容颜，冰肌玉骨，气质清冷如月华笼罩。
千幻面的效果极其神奇，连他自己都几乎要相信，这就是真正的剑琉璃。只有那双眼睛深处，偶尔闪过的迷茫和挣扎，揭示着内在的灵魂并非原主。
“记住这个模样。”
苏明薇在他耳边低语，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微痒，“从现在起，在外人面前，你就是她。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必须是‘剑琉璃’。”
她开始进行最基础的仪态训练。“挺胸，收腹，头微抬……步伐要稳，脚尖先落地，感受骨盆的转动……对，就是这样，想象你脚下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敌人的尸体……”她的指导细致入微，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比喻。
夜天浩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忘记不适，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模仿上。
摔倒，爬起来；动作僵硬，就一遍遍重复；表情不到位，就对着镜子练习到脸部肌肉抽搐。
凝魂香的香气不断滋养着他与这具身体之间脆弱的灵魂链接，痛苦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的意志，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崩溃。
苏明薇的话语，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给了他一个模糊却必须前进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能穿着苏明薇准备的、有着细高跟鞋的晚礼服，在静室里勉强走完一个来回而不显怪异时，一股微弱的、冰凉的气流，突然自发地从他丹田深处升起，沿着“霜月诀”的路线缓缓运行了一小周天。
虽然依旧滞涩，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不受控制。
夜天浩愣住了，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寒气萦绕，将空气中的水分子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苏明薇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破而后立，这个少年的韧性，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强。这只是第一步，但至少，希望的火苗，没有被绝望彻底扑灭。
训练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如同风箱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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