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深海,四周是粘稠的黑暗和无声的死寂。陆锋感觉自己像一片残破的落叶,在虚无中缓缓飘荡,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左臂的剧痛、肺叶的灼烧感、喉咙的干渴,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唯有背上那一点微弱的、属于林舒的重量和体温,如同风中残烛,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脆弱的连接。
他不想醒来。醒来意味着要再次面对绝望、痛苦和永无止境的逃亡。就这样沉沦下去,或许是一种解脱……
“……水……给他点水……”
一个苍老、沙哑,却带着某种奇异沉稳力量的声音,如同穿透浓雾的微弱光线,刺入陆锋混沌的意识。
紧接着,一股清凉的、带着泥土和草药气息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滴入他干裂的嘴唇。本能驱使着他贪婪地吞咽,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
意识被这甘霖强行从黑暗的深渊中拉扯回来。沉重的眼皮颤抖着,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刺入眼中,适应了好一会儿,视野才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低矮、简陋的土坯房屋里,身下是铺着干草的简陋床铺,身上盖着一件粗糙但厚实的毛皮。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汗水和某种草药混合的气味。屋角有一个小小的泥炉,里面炭火发出微弱的红光,带来些许暖意。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旧军大衣、头发花白、脸上布满刀刻般皱纹的老人,正坐在床边的木墩上,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碗,碗里是浑浊的温水。老人的眼神浑浊却锐利,像鹰隼一样,正静静地看着他。
“醒了?”老人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干涩而沉稳,“感觉怎么样?”
陆锋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一时说不出话。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左臂的刺痛击倒。
“别动。你脱水严重,体力透支,还有旧伤。”老人按住他,将陶碗递到他嘴边,“慢慢喝。”
陆锋依言小口喝水,冰凉的液体滋润着几乎燃烧的内腑,意识进一步清醒。他猛地想起林舒,焦急地四下张望,声音嘶哑:“她……我同伴……在哪?”
“女娃在隔壁,有人照顾。虚弱得很,但命保住了。”老人指了指旁边用草帘隔开的里间,“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听到林舒无恙,陆锋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再次袭来。他重新躺下,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一个地窖或者半埋式的地窝子,墙壁是夯实的泥土,屋顶用粗木和茅草覆盖,简陋得近乎原始,却有种难得的、坚实的安全感。
“这里……是哪里?你们是……”陆锋看向老人,眼中充满警惕和疑问。
“这里是‘守夜人’第七前哨站。我叫老默,哨长。”老人言简意赅,“你们很走运,再晚半天,巡逻队就换防了,没人会发现你们。”
“守夜人?”陆锋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想起了废墟地窖墙上的刻字。
“一群不想死,也不想变成怪物的人。”老默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重,“看你们的装备和样子,不是‘基石’的狗,也不是‘血匕’的鬣狗。从东边逃过来的?”
陆锋心中一动,对方对“基石”和“血匕”的称呼充满敌意,这让他稍微安心。“我们……从‘摇篮’实验室逃出来的。”他谨慎地选择着词汇,观察着老默的反应。
老默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锐光,但脸上依旧古井无波:“‘摇篮’……难怪一身‘毒巢’的味道。能从那鬼地方活着出来,命够硬。”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陆锋,“那女娃……是里面的‘样本’?”
陆锋心脏一紧,手下意识握成了拳。老默知道“摇篮”,知道“样本”,这个“守夜人”组织绝不简单。
“她是我妻子。是被抓进去的研究员。”陆锋没有完全说实话,但也没完全否认,他需要试探对方的底细。
老默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不管以前是啥,到了这儿,能守这里的规矩,就是自己人。”他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却异常稳定,“休息吧。吃的喝的会送来。伤好了,有力气了,再说其他。”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掀开草帘,佝偻着背走了出去。
土屋里恢复了寂静,只有泥炉里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陆锋躺在干草铺上,心潮起伏。“守夜人”、第七前哨站、对“基石”和“血匕”的敌意、对“摇篮”的了解……这一切都表明,他误打误撞,可能闯入了一个与“基石”对抗的幸存者组织的地盘。这是机遇,还是另一个陷阱?
他强撑着坐起身,检查自己的身体。左臂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用的是干净的粗布和一种散发着清凉气味的草药膏,疼痛减轻了不少。虚脱感依旧强烈,但至少恢复了基本行动能力。他挣扎着下床,掀开草帘,走进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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