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这条信息与脑海中储存的数百种常见材料特性进行比对。
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敲响了。
不是蕾娜那种干脆利落的节奏,也不是阿尔方斯充满挑衅的推搡,而是一种带着迟疑的、轻柔的叩击。
莱恩前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 安娜·铁盾。
她今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她金色的卷发更加耀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好奇与一丝怯生生的笑容,仿佛一只误入工坊的精致蝴蝶,与仓库里杂乱的工具、刺鼻的气味格格不入。
“杰瑞先生,没有打扰您吧?”
她的声音软糯,湛蓝的眼睛微微睁大,扫过房间里那些奇形怪状的装置和瓶罐,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点的畏惧和更多的“求知欲”,“我听姐姐说,您在这里为了城邦的安全进行着非常重要的研究……我……我很好奇,所以冒昧过来看看。”
她手中还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竹篮,里面放着几块看起来就很可口的、装饰着果仁的糕点。
“这是我让厨房刚做的点心,想着您和莱恩先生研究辛苦了……”
莱恩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我。
我放下手中的数据,平静地看向安娜。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眼神纯净得像山涧溪流,但我总能感觉到那清澈水面下,似乎潜藏着某种难以捉摸的暗流。她为何而来?单纯的好奇?还是替她姐姐来察看进度?或者……有别的目的?
“安娜小姐费心了。”我语气平淡,没有接过篮子,“这里气味不佳,恐污了您的衣裙。”
“没关系的。”
安娜却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进来,她轻盈地迈过门槛,目光落在分析装置上那闪烁着幽光的、盛放着部分毒腺萃取物的水晶器皿上,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害怕,“这就是……那些坏人用的毒药吗?看起来好可怕……”
她靠近了一步,似乎想看得更仔细,裙摆几乎要扫到旁边堆放着一包刚收到的、来自某个沼泽村落、据说能吸引并麻痹小型水栖生物的“昏睡芦苇”粉末。
“安娜小姐,请小心。”
我不得不出声提醒,同时示意莱恩将那包粉末移开。这些材料大多未经彻底测试,性质不明,万一……
安娜像是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后退了一小步,用手轻轻拍了拍胸口,略带委屈地扁了扁嘴:“对不起,杰瑞先生,我只是太好奇了……您和姐姐,还有莫里斯大师,都在为了对抗那些邪恶的‘归返者’而努力,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落寞。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汉克那张带着谄媚和紧张的脸出现在门口。
“杰瑞老板!哦,还有尊贵的安娜小姐!”汉克连忙行礼,然后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带着一股劣质麦酒的气味,“有消息了!城东‘烂泥巷’那几个老赌鬼,这几天一直在吹嘘,说弄到了一种新玩意儿,吸一口就能看到‘神国’,力气变大,还不怕疼!就是……就是事后会虚弱好几天,像被抽干了似的。我觉着……这听着有点邪乎,跟您之前让我留意的‘不寻常’的事儿有点像……”
新型致幻剂?效果增强?事后虚弱?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描述,与“归返者”可能研发的、用于控制或制造狂热炮灰的药剂特征高度吻合!
他们的触角,竟然已经深入到铁盾城最底层的阴暗角落?
安娜也听到了汉克的话,她用手帕掩住口鼻,似乎难以忍受汉克身上的酒气,但那双湛蓝的眼睛却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天真担忧的模样:
“天哪……还有这种事?那些坏人真是太可恶了!”
我没有时间理会安娜的反应,立刻对汉克说:“仔细说!他们在哪里弄到的?什么样的人在卖?”
汉克搓着手:“据说是……是一个穿着灰袍、看不清脸的人,偶尔会在深夜出现在烂泥巷的废弃酒馆附近……神出鬼没的,没人知道来历。”
灰袍人……深夜交易……目标是最底层的渣滓……
我看向安娜,她正“好奇”地打量着汉克,仿佛在观察什么新奇物种。我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浮现。她出现在这里,汉克就带来了消息,是巧合吗?
“杰瑞先生,”安娜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脸上带着纯粹的担忧,“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
“不劳安娜小姐费心。”
我打断了她,语气不容置疑,“莱恩,送安娜小姐回去。汉克,带我去烂泥巷看看。”
安娜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地送客,她怔了一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但很快又被委屈和懂事取代:“……好吧,那杰瑞先生您一定要小心。莱恩,我们走吧。”
她提起篮子,跟着莱恩离开了仓库,背影依旧优雅,却似乎比来时僵硬了一分。
我看着他们离开,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毒素与草药气味的空气。
安娜的来访像一层薄雾,看似无害,却模糊了某些边界。而汉克带来的消息,则像一道惊雷,预示着“归返者”的渗透,比想象中更快、更隐蔽。
“走吧,汉克。”
我抓起一件深色的旧外套,将几样自保的“小玩意儿”塞进口袋——浓缩酸柠瓶、强效驱虫粉,还有一小包刚配置好的、针对神经毒素的试验性中和剂。
烂泥巷的污秽与危险,远比学院区的明枪暗箭更加直接。但我知道,如果“归返者”的毒药已经开始在城市的血管中流淌,那么我必须找到源头,哪怕要亲自踏入那片泥泞。
我锁上仓库的门,黄昏的光线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看了一眼学院区方向,那里有蕾娜的信任,有埃尔文的支持,也有阿尔方斯的敌意和安娜那令人费解的“关心”。然后,我转向城东那片被阴影笼罩的区域,目光坚定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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