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总觉得当兵靠的是一股子冲劲,现在才明白,光有劲儿不行,还得有脑子。父亲清醒时偶尔会给他讲些战场经验,说“打仗不是蛮干,得懂章法”,他就把这些话都记在本子上,和书里的理论对着看,常常一看就到后半夜。
回到家时,煤炉的火已经弱了,他添了煤,又给父亲掖了掖被角,才坐在桌前,借着台灯的光给贺红玲写信。
信纸是从父亲之前的旧公文包里翻出来的,带着点陈年的纸味。他握着笔,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才落下第一行字:“红玲,见字如面。”
想写的话有一肚子。想告诉她父亲夜里又咳得厉害,他守了半宿没合眼;想告诉她今天跑步时摔了一跤,膝盖青了好大一块;想告诉她院里的老槐树叶落光了,风刮起来像哨子,听得人心里发空,想说他认识了一个不错的朋友。
可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终究还是转了方向。
“昨天院里的猫下了崽,三只,全是白的,跟雪球似的。刘大妈说要送我一只,我没要,怕照顾不好。”
“我现在练单杠,也越来越厉害了!”
“你寄的糖收到了,我给我爸含了一块,他说甜,还问是谁给的,我说是……一个好朋友。”
写到“好朋友”三个字时,他笔尖重了些,纸页上洇出个小墨点。他笑了笑,又往下写:“文工团的排练忙不忙?别总熬夜练琴,记得添衣服。上次你说琴弓松了,我托人在乐器厂问了,说有批新弓子,等我弄到了给你寄过去。”
絮絮叨叨写了两页纸,净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半句没提父亲的病,没说自己的累,更没提心里那点沉甸甸的焦虑。写完重读一遍,像在说别人的日子,轻快得不像他过的。
他折好信纸,塞进贺红玲寄来的信封里——那信封上印着文工团的地址,字迹娟秀,是她亲手写的。他摩挲着信封上“贺红玲”三个字,指尖像触到了她拉琴时绷紧的琴弦,心里忽然暖了些。
不能让她担心。他想。她在文工团该是意气风发的,练琴、排练、上台,日子该像她拉的《查尔达什》快板,明快又热烈。他这点辛苦,算什么?
过了约莫十天,贺红玲的回信到了。信封上沾着点松香末,拆开时,仿佛能闻到她琴盒里的味道。
“春生,你的信收到了。猫崽很可爱,下次寄张照片来看看?”
“你别太拼,小心伤着。我练琴久了手腕也疼,队长让我贴膏药,你要是哪疼了,也别硬扛。”
“琴弓已经换了新的,文工团发的,很好用。最近在排《红色娘子军》,我拉第二小提琴声部,每天练到很晚,不过很开心,站在舞台上的时候,觉得浑身都在发光。”
“对了,上次你说喜欢听《流浪者之歌》,我找了份总谱,抄了一份给你寄来,虽然你不会拉琴,但看看谱子,说不定能想起调子。”
信纸里果然夹着张手抄的乐谱,字迹和她写“我等你”时一样,清秀有力,每个音符都像跃动的小尾巴。肖春生把乐谱铺在桌上,借着灯光看,虽然看不懂那些小蝌蚪似的符号,却能想象出她拉这段时的样子——弓子在弦上急转,眼神亮得像燃着火。
他忽然想起她信里的话:“站在舞台上的时候,觉得浑身都在发光。”那他呢?他的光,该是穿军装的样子吧。
他把乐谱小心翼翼地夹进《步兵战术》里,和她写的“我等你”纸条放在一起。那纸条已经被他摸得发皱,边角都卷了,却依旧清晰。
日子就在这样的通信里一天天过。他照顾父亲,练体能,啃书本,偶尔在信里跟她耍点小得意,说自己背会了多少条战术理论,跑步又快了几秒;她则跟他讲文工团的趣事,说哪个战友唱歌总跑调,说团长夸她进步快,偶尔会问一句“你那边冷不冷”,他总回“不冷,我火力壮”。
开春的时候,父亲的病好了些,能清醒一会跟他说几句话了。那天肖春生去医院看父亲,父亲忽然说:“春生,爸知道你想当兵。别惦记我,该拼就拼。”
肖春生鼻子一酸,蹲在床边,握住父亲的手:“爸,我等你好利索了再去。”
父亲拍了拍他的手背,没说话,眼里却亮了些。
晚上写信时,肖春生提笔写道:“红玲,快春天了,院里的槐花快开了,香得很。等你回来,我带你去看。”
窗外的月光落在信纸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他知道,前路依旧难走,可每当看到她的回信,摸到那张“我等你”的纸条,就觉得浑身都有了劲儿。
有些辛苦,不必说。有些心意,藏在字里行间,她懂,他也懂。这就够了。
他要做的,只是快点、再快点,追上她的脚步。到那时,再把这些日子的不容易,笑着讲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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