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者现在应该用“她”来指代?)闭上眼,不再去看那农妇——不,是这具身体的母亲——那关切又疲惫的脸,也无法回应旁边闻声凑过来的、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穿着破烂短褂的男童(大概是二哥韩铁?),好奇的目光。
内心的风暴在疯狂肆虐。
为什么会这样?。“苍穹之下”计划的预期目标,是寻找一个合适的、拥有灵根潜质的载体进行意识投射,以求能更快地接触修仙界。为什么最终会落在一个看似毫无修仙资质的凡俗女童身上?是投射过程出现了偏差?
无数的疑问盘旋,但此刻,都比不上身份转换带来的巨大冲击和……恶心感。她感受着这具娇小、柔软、与自身认知完全悖逆的身体,一种灵魂与躯壳错位的剥离感和强烈的排斥感让她几欲作呕。
她强迫自己冷静,用残存的、属于姬元昊的理性死死压住那几乎要崩溃的情绪。
接受现实。必须接受现实。
无论多么荒谬,多么难以忍受,这就是现状。她现在是韩小丫,韩立的妹妹。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食不果腹的贫苦农家女童。
而韩立……
她转过头,目光投向堂屋对面,那个靠墙的的角落。
那里,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皮肤黝黑、相貌普通的男孩,正沉默地坐在一个小木凳上,手里拿着一把钝旧的小柴刀,专注地削着一根木棍。他动作不快,但很稳,眼神沉静,甚至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早熟和谨慎。
那就是韩立。少年时期的韩立。未来威震人、灵、仙三界,执掌时空法则的韩老魔。
此刻,他还没有经历七玄门的考核,没有遇到墨大夫,没有得到掌天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少年。
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哥哥”,韩小丫的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马上,七玄门便会来附近村落招收外围弟子。韩立会因为年龄符合、身子骨还算结实而被选中,从此踏上那条布满荆棘却又辉煌无比的修仙之路。
那是他命运的起点。
而自己呢?
巨大的茫然感袭来。原本的计划,“知天命而不扰之”,利用信息差在远离韩立的地方谋取资源……所有的设想,都建立在拥有一定行动能力和自由选择权的基础上。可现在,她被困在这个小小的身体里,困在这个贫瘠的山村,困在“韩立妹妹”这个身份中。
她该怎么办?大声告诉家人,她不是韩小丫,她是来自未来的穿越者?且不说会不会被当成妖魔附身烧死,就算家人信了,又能如何?一个女童的话,在这个时代毫无分量。或者,想办法引起韩立的注意?告诉他未来的事情?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死死掐灭。
之前自己那番慷慨陈词犹在耳边——“韩立此人,谨慎多疑,任何一个无缘无故接近他、了解他秘密的人,首先都是潜在的威胁。” 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一个突然言行怪异、声称知晓未来的“妹妹”,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少年韩立本能地疏远和警惕,甚至可能引来更糟糕的后果。更何况,她深知韩立离家时,对家人虽有不舍,但为了前程亦是义无反顾。亲情在他漫长的修仙路上,所占的比重会越来越低。自己这个“妹妹”,在他心中又能有多少分量?指望“抱大腿”,哼,确实幼稚,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能相认,不能干预,甚至……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她必须隐忍,必须像真正的韩小丫一样,沉默、弱小、不起眼地活着。至少,在获得足以自保的力量和离开这个环境的机会之前,必须如此。
就在这时,她听到母亲韩氏在对韩立说话:“二愣子,别削了,去村口看看你爹和大哥回来了没?今天该去镇上交柴换米了……”
韩立抬起头,应了一声:“嗯。”声音平淡,没有什么情绪。他放下柴刀和木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炕上“苏醒”过来的妹妹。
那眼神,很干净,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清澈,但也仅此而已。有关心,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家中病弱成员的、习以为常的淡漠。他并没有过多停留,转身便走出了低矮的茅草屋。
看着那瘦小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光亮处,韩小丫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清楚地知道,距离韩立离家前往七玄门,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庭的命运转折点,这个未来巨擘的起步时刻,在自己眼前发生,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巨大的无力感包裹着她。穿越者的优越感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对这具弱小躯壳、对这个贫瘠环境、对那既定却又充满未知的未来的深深恐惧,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燃烧的不甘。
仙机渺茫,前路未卜。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就此认命。无论如何,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哪怕它再艰难,再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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