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淑霞捏着黄铜钥匙插进锁孔,指尖刚触到处方本烫金的硬壳封面,后颈忽然泛起一阵细碎的痒——像春日暖阳裹着柳絮轻轻扫过。她猛地抬头,正对上靖家千金那双黑亮的眸子,那目光里藏着点说不清的探究,看得她手心里的汗瞬间浸透了钥匙柄。“怎么了?”她慌忙将处方本往怀里拢了拢,指节因用力泛白,“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惹您不快了吗?”
悦悦这才惊觉自己盯了人家半晌,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像受潮的藤蔓,黏糊糊缠上心尖——范淑霞眉尾那颗小小的痣,像极了小时候给她糖吃的邻家阿婆。她连忙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月白色旗袍的盘扣,那粒珍珠扣被体温焐得温热:“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看着亲切。”
话音刚落,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君爷的身影堵在门口,军绿色的常服衬得他肩背愈发挺拔。他目光在两人之间一扫,见范淑霞怀里的处方本边角都被攥得起了皱,悦悦又垂着眸像只受惊的雀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冷了三分。
范淑霞心里一凛,忙不迭转过身,将处方本双手捧得高高的,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君爷,本子在这儿。钥匙若是您还用,我这就留下。”她在营里早听过君爷的名号,说他罚人时眼睛都不眨,此刻鼻尖几乎要撞上他胸前的纽扣,后背竟沁出层薄汗,把里衣都濡湿了一小块。
“不必。”君爷的声音像冰棱敲在石阶上,接过本子时指尖微顿,指腹擦过范淑霞的指节,凉得她打了个激灵。他撕下一页处方,钢笔划过纸页的声音格外清冽:“锁好,别出纰漏。”
这处方本是用来开吗啡类止痛针的,营里的规矩比山石还硬,错一笔就要记大过。范淑霞听出他话里的警示,嘴角牵起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在营里当差,哪一步不是踩在刀刃上?她仔细将本子放回抽屉,锁舌“咔嗒”咬住锁孔时,掌心的钥匙已被汗浸得发滑。
刚要迈出门槛,身后又传来悦悦的声音,比刚才软了些,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范淑霞脚步一顿,回头时撞进那双月牙似的眸子里,方才的紧张忽然像被晒化的雪,悄悄退了。她挠了挠鬓角,声音也放轻了:“我叫范淑霞,大家都叫我小范。”
门轻轻合上的瞬间,君爷才转向妹妹,眉峰挑得老高:“平白问人家名字做什么?”
“就是……觉得亲切。”悦悦眨巴着眼睛,指尖点着自己的太阳穴,那里还残留着昨日撞在门框上的钝痛,“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就是想不起来。”
君爷看着她这副迷糊模样,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指腹碾过她鬓角柔软的发丝——那里还别着朵他早上摘的白玉兰,花瓣上的露水沾了些在指尖。“头还疼?”这话从昨晚到现在,他翻来覆去问了不下百遍,像怕漏了哪一刻她会疼得皱眉。
“早不疼了。”悦悦摇摇头,鼻尖蹭过他的掌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玉兰的清香混着他袖口的皂角味,让她想起小时候发烧时,他也是这样坐在床边守着。“哥,我知道你是怕我记恨你昨日那下。”
君爷手一顿,眸色沉了沉,转而轻轻揉着她的额角,纱布下的皮肤还泛着红。他喉结动了动,吐出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像怕惊着檐下筑巢的燕子:“傻瓜。”
和陆瑾坐车离开营地时,悦悦望着窗外掠过的白杨,指尖在膝头画着圈。老公所在的营地在她心里活了过来:晨练时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墙根下晒着的军绿色被褥,还有月光下站岗战士枪尖的寒芒,回家后总想着铺开画布描下来。两人顺道拐去林世轩家,想取块他新钉的画布——那是用他裁衣服剩下的蓝印花布裱的,粗粝的布纹里藏着阳光的味道。
李文才给女儿租的小房子藏在老胡同深处,墙头上爬满了牵牛花。悦悦叩门时,指节刚碰到门板,就见门内探出颗扎着红绳辫的脑袋,额角还沾着点粉笔灰,像只偷玩墨水的小麻雀。
“悦悦姐?”李静怡眼睛瞪得溜圆,手还下意识地往门后藏了藏,指缝里露出半截写满字的草稿纸。
“就你一个人?”悦悦瞅着她堵在门口的样子,脚尖几乎要踩到门槛,门框上的斑驳漆皮蹭了点在鞋尖。李静怡的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显然藏了什么事。
“大舅去菜市场了。”李静怡垂着头,声音比平时小了半截,辫梢的红绳晃了晃,扫过沾着粉笔灰的手背,“说是要买条鲫鱼,给你补补身子。”
“我和你姐夫能进去坐会儿不?”
“能!当然能!”李静怡被问得一慌,连忙侧身让开,动作却慢吞吞的,像脚底下粘了麦芽糖。门框上的牵牛花被她胳膊肘撞了下,落了片花瓣在她发间。
悦悦和陆瑾交换了个眼神,刚迈进门,就见客厅沙发上伏着个身影,背对着门,正趴在茶几上写写画画,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格外清晰。那截露在外面的脖颈晒得黝黑,后领磨出的毛边卷着,像极了陆瑾少年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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