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深吸一口气,胸腔明显起伏了一下,像压着块石头。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火气已淡了些,只余一片沉郁,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妈为难不了我的。”悦悦凑到他耳边,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她能闻到他颈间淡淡的烟草味,混着刚才的皂角香,很特别。
确实,陆母也就嘴上厉害,真要做什么,还没那本事,不过是逞逞口舌之快。
他们越是平静,陆母心里越别扭。她本想激怒他们,让他们跟自己吵起来,好让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评评理,看她这做婆婆的多委屈,儿子儿媳多不孝。谁知踢到了铁板,不痛不痒的,反倒把自己憋得够呛,胸口一阵阵发闷,像堵了团湿棉花,喘不上气。
好在,三小时后,那盏刺眼的手术灯终于灭了。
出来的医生摘下口罩,露出张疲惫却轻松的脸,眼角的笑纹都舒展开了,像朵盛开的菊花:“手术过程中虽有小波折,但总体顺利,病人平安,大家放心。后续好好休养就行。”
众人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呼吸都轻快了,空气里仿佛都飘着松快的味道。尤其是陆母,捂着胸口,指节都泛了白,指缝里渗出汗珠,把衣襟都打湿了一小块。等陆父的病床推出来时,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动作快得不像个老太太,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得声音发颤,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砸在被子上,洇出一小片湿痕:“老头子,我们不吵了,都是我的错,你好好的,行不行?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料到向来强势的陆母会说出这种软话,像突然换了个人,连声音都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
当晚,陆母谁都不让陪,非要自己守在病房里。她给陆父擦身时,动作笨拙却仔细,棉球沾了温水,轻轻擦过他的手臂,连指缝都擦到了;喂水时,会先自己尝一口,试试温度,生怕烫着他。之后陆父住院的日子,也全是她一人照料,寸步不离,连盹都在床边趴着睡,胳膊底下垫着个硬纸板当枕头。
陆飞见了不乐意,趁陆母出来打水的空当,悄悄拉着她到走廊,抱怨道:“妈,你都不去照顾美莲了,她一个人在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天天吃泡面,怎么行?饿坏了我儿子怎么办?”
陆母猛地瞪了他一眼,眼里的火气像刚点燃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烧:“你这没良心的!没看见你爸病着吗?你爸还没你媳妇重要?还好意思说,上回她连你爸手术都没陪完就走了,眼里有这个家吗?有我这个婆婆吗?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被母亲劈头盖脸一顿骂,陆飞先是一愣,随即涨红了脸辩解:“妈,不是你让她走的吗?而且,你也得为你孙子想想——那可是陆家的根!”
“没有你爸,能有你?能有你那孩子?”陆母再一个瞪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像敲桌子的惊堂木,“做人不能忘本!你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连根都没了,还谈什么根不根的!”
话虽糙,理却在。在陆母心里,孩子再金贵,也比不上老伴的生死。那是跟她过了一辈子的人,吵了一辈子,也依了一辈子,早就成了她骨头里的东西。
陆飞被堵得说不出话,像被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灰溜溜地走了,背影都透着股没精打采。
对陆瑾和陆静来说,陆母愿意回来照顾父亲,终究是好事。有人精心照料,陆父恢复得很快,不到一周,就能坐起来喝两口粥了,脸色也红润了些,医生说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没人猜到,陆母心里藏着另一层算计:照顾今美莲,单位那边没法请假,领导早就看她不顺眼,天天找她茬;照顾老伴,倒能名正言顺请长假,谁敢说个不字?自从君爷把她打小报告弄回单位,她就没好日子过,净派些跑腿的活儿,天天跑断腿,累得她腰酸背痛,晚上躺在床上都直哼哼。正好借这机会歇歇,落个清闲,还能落个“贤妻”的名声,一举两得。
转眼到了七月,各学校开始放暑假。东东天天在家陪着疗养的爷爷,一会儿讲学校的趣事,说同桌把墨水洒在了作业本上,被老师罚站,站得腿都麻了;一会儿表演新学的儿歌,跑调跑到天边,像只快活的小鸭子,逗得陆父直乐,笑声像漏了的风箱。小外甥变着法儿逗他开心,陆父心情大好,康复速度比预想的还快,每天都在小院里教东东打太极。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爷孙俩一招一式,有模有样,影子在地上晃啊晃,像幅流动的画。
京城的暑气正盛,太阳像个大火球挂在天上,晒得柏油路都软了,踩上去能留下浅浅的脚印。若是搁在古代,皇家早该迁去避暑山庄了,哪儿还待在这蒸笼似的城里。
悦悦是南方人,倒觉得北方的热虽烈,却带着点干爽,不像南方的湿热,黏在身上甩不掉。她更欣喜的是,自己这肚子终于有了点模样,能清晰摸到那微微隆起的弧度,像揣了个小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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