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美莲的反应最是耐人寻味。往日里那副得理不饶人的嚣张气焰,像被谁掐灭的火苗,连点火星子都没剩下。她消消停停地缩在婆婆和老公身后,眼皮半耷着,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像只收拢了翅膀的麻雀,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什么,半句不吭。
悦悦往老公身边又挪了半寸,几乎要把自己嵌进他身侧的阴影里。布料相触的地方,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让她稍稍定了定神。
婆家这些盘根错节的矛盾,像团缠乱的线,她一个外姓儿媳若是贸然插嘴,只会让老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活像风箱里的老鼠。不如沉住气,静观其变。
“妈,大哥,现在不是吵的时候。”陆瑾的声音听着平静,尾音却像淬了层薄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他扫过去的眼神掠过陆飞时,稍稍顿了顿,那点藏在眼底的戾气,像冰锥似的,足够让人心头发紧,“有什么事,等爸从手术室出来再说。”
这个弟弟向来是家里的“硬茬”,陆飞喉结上下滚了滚,刚要张嘴反驳,胳膊就被陆母狠狠拽了一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进肉里,疼得他“嘶”了一声。
陆母此刻心里正七上八下打着鼓。先前跟老头子吵归吵,摔盆砸碗的架势谁也不输谁,可真当他躺上手术台,那层硬气瞬间就塌了。她望着手术室紧闭的门,指节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白痕——万一老伴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一个人该怎么活?厨房的米缸还有多少米?冬天的煤球够不够烧?小儿子说得对,眼下最要紧的是老头子能平安出来。
一家人暂时歇了声。
手术室门口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钝钝的疼。这种死寂像块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带着股透不过气的闷,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悦悦坐在老公身边,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的手悄悄攥成了拳,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肉里,连手背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像条蓄势待发的小蛇。旁边陆静的呼吸声格外清晰,带着刻意压抑的急促,胸口起伏得像风里的纸鸢,生怕一不小心就断了线。悦悦抬头望那盏亮着的红灯,红得刺眼,像要烧进人眼里,烙下印子,连闭上眼都能看见那片红。
她试探着伸手覆在老公拳头上,刚触到那冰凉的指节,就被他反过来紧紧抓住。五指交缠的瞬间,她能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力道大得像是要攥进骨血里,仿佛这样就能抓住点什么。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带着点粗糙的暖意,眼底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没事儿。”
是真的没事儿。
昨晚他和老父亲坐在灯下促膝长谈,搪瓷杯里的茶水续了三回,杯底的茶叶都泡得发涨了。该交代的、该嘱咐的,都一一落了实。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嘴角总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真到了节骨眼上,军人的本分从不含糊,脊梁挺得比谁都直。
何况,有她在身边。
他轻柔地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间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是让人安心的气息。
这个简单的依偎动作,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其他人心里漾开了涟漪。
陆静嘴角勾了勾,眼里带着点无奈的纵容,差点又要翻个白眼——这俩人,什么时候都不忘撒糖,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真是旁若无人。
陆母看得心头冒酸水,那股酸意顺着嗓子眼往上涌,烧得慌。想当年,她老伴也这般把她护在怀里过,冬天会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棉袄兜,焐得暖暖的;走路时总让她走在内侧,生怕被来往的自行车碰到。如今人老珠黄,眼角的皱纹堆得像梯田,倒让儿媳占了先,她越看悦悦,越觉得碍眼,像眼里落了沙子,硌得慌。
陆飞和今美莲的脸齐刷刷沉了下来,像蒙了层灰,又青又暗,活像刚从烟囱里钻出来。
今美莲用胳膊肘狠狠撞了撞陆飞,力道大得他踉跄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她眼神里的怨怼几乎要溢出来,像两簇小火苗——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肚子大得像揣了个皮球,走路都晃悠!
陆飞脸上挂不住,装模作样地往今美莲身边凑,想学弟弟那样把老婆搂进怀里。可手臂伸到一半就僵住了,怎么动都透着僵硬,活像提线木偶,线还缠在了一起。他粗糙的手胡乱一扯,竟拽到了今美莲的头发。她疼得“嘶”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陆瑾挺拔紧实的身形,肩背挺直得像松树干,再瞅瞅自己老公那凸起的啤酒肚,一对比,眼里瞬间布满红血丝,像揉进了沙,涩得厉害。
满心委屈涌上来,像涨潮的海水,差点漫过堤岸。她在心里怨怼:当年怎么就看走了眼?媒人说他老实可靠,会疼人,可没说他会变成油腻大叔!啤酒肚挺得像座小山,袜子还总穿反!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会嫁,当初追自己的那个供销社主任,可比他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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