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设计院大楼门前的梧桐树,黄了又绿,绿了又黄,见证着岁月的流转。对于输电部的同仁而言,今年有一个特殊的意义——那是部门元老,李工,退休返聘的第三个年头。
李工,全名李国华,名字带着他那个年代的烙印。他的办公桌在科室最靠里的位置,紧挨着窗台,上面除了堆积如山的图纸和几本翻得起了毛边的电力设计手册,还摆着一盆长势喜人的绿萝,为这充满理性与线条的空间增添了一抹盎然的生机。他头发已然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身材清瘦,腰杆却总是挺得笔直,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在查阅图纸时,依旧锐利如鹰。
今年,是李工返聘的第三年。这三年,他之于输电部,乃至整个设计院,早已超越了一般“返聘专家”的概念。他是一座活的丰碑,一部行走的电力设计百科全书,更是年轻人心中的“定海神针”。
(二)
李工的贡献,并非轰轰烈烈的惊天壮举,而是细水长流般地渗透在每一个项目、每一张图纸、每一次技术讨论的细节之中。
记得去年那个国家重点工程——“西电东送”新通道的某关键标段。线路需要穿越一段极其复杂的山地,地质条件恶劣,溶洞、破碎带分布广泛,常规的铁塔基础和线路走向方案屡屡在内部评审中被推翻。项目组一群年轻人,包括被誉为部门技术新星的张工,熬了几个通宵,拿出了好几版方案,却总觉得差了点意思,不是成本超标,就是存在潜在的安全隐患。
会议室内,气氛有些沉闷。张工正在台上讲解他的最新方案,试图通过一个更复杂的塔基处理方式来应对特殊地质,但计算模型显示,工程造价将会大幅攀升。
“等一下,”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了讲解。是李工。他扶着老花镜,用绘图笔的笔尖轻轻点了点投影幕布上的一个点,“小张,你这个位置,考虑过三十七年前‘云岭线’的教训吗?”
“云岭线?”张工愣了一下,那是他入职前很多年的老项目了,资料库里都未必有完整的存档。
李工不疾不徐地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一边画一边说:“‘云岭线’当年也遇到了类似的喀斯特地貌,最初的设计和你们现在这个思路有点像,追求结构强度,用了大量混凝土灌注。结果呢?”他笔下勾勒出简单的地形和塔基结构,“施工时发现地下暗河,不仅施工困难,后期维护更是噩梦,成本远超预算。后来,我们调整了思路。”
他手腕转动,线条流畅地改变了方向,“我们采用了‘避让为主,局部加强,动态监测’的原则,稍微调整了线路走向,避开了最危险的地质核心区,然后在无法完全避开的地方,采用了一种轻型锚杆基础结合应力监测系统的设计。虽然当时那个技术比较新,冒了点风险,但事实证明,那是当时最优的解。”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设计,不是越复杂越好,而是要找到最适合现场条件的、最经济的、最能保证长期安全运行的方案。我们脚下的土地,是有记忆的,前人的经验和教训,就是最宝贵的记忆。”
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张工立刻组织团队,按照李工提示的方向,重新查阅了尘封的“云岭线”档案,并结合现代新技术,很快拿出了一版全新的方案。新方案巧妙避开了地质雷区,采用了更智能、更经济的基础形式,不仅顺利通过了评审,还在后续的施工中得到了验证,为国家节省了数以千万计的投资。事后,张工感慨地说:“李工一句话,点醒的不仅是一个技术难题,更是一种设计哲学——尊重历史,敬畏自然,务实创新。”
(三)
李工的贡献,还在于他那“化腐朽为神奇”的现场问题处理能力。输电线路设计,图纸画得再完美,到了千变万化的施工现场,总会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挑战。
今年初夏,一个已经进入施工阶段的220kV线路项目,在山区立塔时遇到了麻烦。其中一个塔位,按照图纸开挖后,发现实际岩石结构与地质勘探报告有出入,出现了未曾预料到的软弱夹层。如果按原设计施工,塔基的稳定性将大打折扣。施工现场打来紧急电话,请求设计院支援。
当时,部门里几位主要负责该项目的工程师都在外地出差。情况紧急,项目经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到了李工。
李工听完情况描述,沉默了片刻,然后戴上安全帽,只说了一句:“我去现场看看。”
谁也拦不住这位年近七旬的老人。他跟着项目车,颠簸了五个多小时的山路,直达施工现场。他不顾疲惫,立刻踩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基坑旁,仔细查看岩层断面,用手摸了摸岩石的质地,又询问了施工人员详细的情况。
那时,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他沾满泥土的工装和安全帽上。他就蹲在基坑边,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铅笔,垫在膝盖上,开始写写画画。晚风吹动他花白的鬓发,他的神情却专注得像一个正在解一道关键数学题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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