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曼摇摇头。
“当时工期紧，没人理会。我就自己下班后去现场，一铲子一铲子挖开接地极连接处，发现果然是焊接不良。如果就那么交付了，雷雨季节很可能出大事。”
“后来呢？”
“后来站长把我批评了一顿，说我擅自作业。但也给我记了一功。”爷爷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干我们这行，有时候就得认死理。电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一出事就是大事。”
杨曼看着那把老螺丝刀，忽然明白了什么。
周一回到公司，她改变了策略。
她不再在公开会议上强硬坚持，而是私下找了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请教类似问题的处理经验；她收集了更多同类型站的运行数据，做成直观的对比图表；她甚至还联系了设备厂家，拿到了同类故障的案例分析报告。
最重要的是，她重新计算了方案，提出一个分阶段实施的折中办法：先通过软件升级暂时规避风险，等迎峰度夏后再申请专项资金更换硬件。虽然这样她自己要多做很多工作，但至少能推动问题解决。
她把这份新方案连同收集到的数据一起发给李成，抄送了分管副总。
三天后，李成把她叫到办公室。
“你的新方案我看了，”他语气平和了许多，“确实考虑得更周全。分阶段实施...虽然工作量大了点，但不影响投运，预算也控制在可接受范围内。”
“那...”
“就按这个办吧。”李成在方案上签了字，“不过小杨，以后提问题前，先想想怎么解决，最好有多种方案供选择。在职场，光发现问题不够，还要懂得如何推动问题解决。”
杨曼接过签好字的方案，第一次觉得这位一向以“维稳”着称的主任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整改工作顺利推进。迎峰度夏后，丰源站如期进行了硬件更换。就在更换后第二周，该区域遭遇雷暴天气，丰源站正确动作，避免了一次可能波及半个城区的大面积停电。
事故分析会上，李成特别表扬了杨曼的“专业精神和负责任态度”。
会后，老周凑过来：“可以啊杨工，这次真是立了一功。”
杨曼笑了笑，没说什么。她打开抽屉，拿出那张从变电站揭下来的泛黄记录纸，小心地把它贴在了自己的工作日志扉页上。
窗外又下起了雨，但这次，雨水洗过的天空格外清澈。她工位上那盆吊兰，不知何时抽出了一根新的枝条，嫩绿的叶片在雨声中微微颤动。
“杨工，楼下新开了家咖啡店，一起去尝尝？”新来的实习生小赵探头问。
“好啊，”她关上电脑，“这就来。”
经过这件事，她依然会是那只“出头鸟”，但她学会了如何在这片林子里飞得更聪明些——既不被轻易击落，也不放弃鸣叫的权利。毕竟，电力设计这行，终究需要有人听得见那些沉默设备发出的细微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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