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又去了森林公园,果然在广玉兰树下见到了李老师。他正拿着一个小本子写什么。
听我说起项目遇到的困难,他合上本子,若有所思。
“张家村那几座祖坟,应该是张氏家族的。”他说,“张家是村里的大姓,祖上出过举人,很重视传统。你们要迁坟,单是补偿不够,还得尊重他们的家族荣誉感。”
他建议我们查查张家的家族史,或许能找到更好的沟通方式。
周一,我和王总、陈工一起去了张家村。在村文化活动室,我们看到了张氏家族的族谱和荣誉榜。果然如李老师所说,张家在本地是书香门第,历史上出过不少文化人。
王总当即有了主意:“我们可以在变电站的绿化设计中,加入一些本土文化元素,比如建一座小文化墙,展示张家的家族历史和本地风物。”
张村长听后,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这个想法...有点意思。”
随后的几周,我们不仅顺利解决了迁坟问题,还请李老师担任顾问,参与文化墙的设计。变电站项目与当地社区的关系,前所未有地融洽起来。
七月最热的时候,变电站主体结构终于完工。站在银灰色的设备前,我第一次感受到这个项目的重量——它不仅仅是钢铁和电缆的组合,更是人与人、人与土地之间关系的结晶。
那个周末,李老师特意来到项目部,我陪他参观建设中的变电站。
“我父亲要是能看到今天,该有多惊讶。”他抚摸着变压器外壳,感慨道,“他们那个年代,建个小小的变电站都要动员全县的劳力,设备简陋得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我告诉他,我们即将开始安装的智能监控系统,可以实现远程操作和自动故障诊断。
“科技进步真快啊。”他感叹道,“但土地还是那片土地,人还是那些人。”
八月初,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打乱了我们的进度。狂风暴雨持续了两天两夜,项目部院子里那几棵广玉兰被吹得枝折花落,橘子园一片狼藉。
更紧急的是,我们接到防汛指挥部通知,附近一段江堤出现险情,需要项目部支援设备和人员。
没有丝毫犹豫,王总立即组织抢险队,带着两台大型发电机和所有可用的人力赶往江堤。那是个无眠之夜,我们在风雨中协助加固堤坝,提供应急照明,直到天亮险情解除。
回项目部的路上,大家浑身湿透,疲惫不堪,但没人抱怨。
第二天,张村长带着几位村民,提着热乎乎的姜汤和自家做的米糕来到项目部。
“昨晚多亏了你们。”他说,“要不然下游几个村子都危险了。”
那一刻,我看见王总眼里有光闪动。
九月,变电站进入调试阶段。广玉兰已经谢了,橘子花早已不见踪影,但柚子树上的果子开始由青转黄,散发出清香。项目部的饭菜依然可口,尤其是那米饭,我始终吃不腻。
一个凉爽的傍晚,我加班整理竣工资料,走出办公室时已是满天星斗。变电站的灯光在夜色中明亮而安静,与远处的山村灯火遥相呼应。
陈工还在主控室检查设备,见我经过,招手叫我进去。
“来,听听变电站的声音。”他说。
我凝神细听——变压器低沉的嗡鸣,微风穿过构架的轻啸,还有远处不知名虫子的叫声,交织成一种奇妙的夜曲。
“每个变电站都有自己独特的声音。”陈工说,“这个变电站的声音,特别宁静。”
我点点头,确实如此。
竣工前一周,李老师送来了他为我写的字——一幅端庄的楷书:“光明使者”。他说这是他对电力工作者的最高赞誉。
“你们带来的不只是电,是另一种生活的可能。”他说,“但我很高兴,你们没有为了这种可能而摧毁原有的美好。”
变电站投运仪式上,张村长和李老师都来了,还有不少村民。当王总合上电闸,控制屏上的指示灯依次亮起,主变压器发出平稳的嗡鸣,人群中响起了掌声。
我看着这一切,想起这半年在江城的日子——青山绿水,花香果香,项目部可口的米饭和家常菜,独立办公室窗外变化的山景,周末在森林公园的漫步,以及与这些人从陌生到熟悉的交往。
当晚,项目部举办了简单的庆功宴。食堂加了几个菜,还是白菜豆腐茄子之类,但烹饪得格外用心。饭后,我独自走进变电站区域,在夜色中漫步。
在变电站的西北角,我停下脚步。这里正对着远处的山村,能看到零星灯火在黑暗中闪烁。不久后,这些灯光将更加明亮稳定,而更远的、深山里的村庄,也将陆续接通电网。
我想起李老师说过的话:“电是看不见的,但光明无处不在。”
回到办公室,我打开电脑,开始撰写下一个项目的初步计划。窗外,一轮明月正从东山升起,清辉洒在变电站银色的设备上,一切都静谧而美好。
在江城工代的日子即将结束,但这段经历已经像那棵百年广玉兰一样,在我心中扎下了根。我知道,无论将来走到哪里,我都会记得这个变电站,记得这里的青山绿水,广玉兰盛开,橘子花香,柚子树,还有那些让光明成为可能的人们。
关上办公室的灯,我最后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变电站。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如同一个承诺,连接着过去与未来,传统与现代,人与自然。
而这,只是无数个变电站故事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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