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连的清晨,永远是在刺耳的哨声中开始。但今天,哨声里似乎还夹杂着一种不同寻常的、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紧急集合!全副武装!楼下集合!”值班班长粗犷的吼声如同惊雷,在走廊里炸响。
刚刚结束早操、还带着一身热汗的新兵们瞬间炸了锅。全副武装?混乱、慌张、背包带缠住腿的、找不到牙缸的……小小的宿舍楼里鸡飞狗跳。
姜青白是少数几个保持绝对冷静的人。她的物品摆放有着近乎偏执的规律性,从领到装备的那一刻起,每一样东西都在她心中有着固定且最便捷取用的位置。只见她动作迅捷如风,却又条理分明:打背包、扎腰带、挎水壶、背挎包……一系列动作如同经过精密计算,在大多数人还在跟凌乱的被子较劲时,她已经第一个全副武装、军容严整地冲到了楼下集合点。
班长赵铁柱如同一个冰冷的雕塑,站在晨曦的微光中,手里竟然拿着一块雪白的、一尘不染的手套!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陆续冲下来的、大多衣冠不整、背包松散的新兵,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没有预想中的怒吼。这种沉默,反而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当最后一名新兵连滚带爬地归队,赵铁柱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一样砸在每个人心上:“看看你们的样子!像一群打了败仗的溃兵!军人,除了打仗,还要有军人的样子!这‘样子’,首先就体现在内务上!”
他扬了扬手中的白手套,阳光下,白得刺眼。
“今天,进行第一次内务大检查!标准,就一个——”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紧张的脸,“用我的手套检查!但凡蹭到一点灰,扣分!被子叠得像面包,扣分!物品摆放不到位,扣分!听明白没有?!”
“明……明白!”稀稀拉拉的回答,带着绝望。
“都没睡醒吗?!大声点!”
“明白!”这一次,声音带着哭腔。
“解散!回宿舍整理内务!半小时后,我挨个检查!”赵铁柱一挥手,如同下达了最后的审判。
新兵们如同潮水般涌回宿舍,恐慌迅速蔓延。
“天啊!白手套检查!这怎么可能?”
“我的被子还是软的,怎么叠啊!”
“完了完了,我肯定不及格了……”
哀嚎声、手忙脚乱的翻找声、用力拍打被褥的“砰砰”声交织在一起,宿舍里乱成一团。
姜青白所在的宿舍也不例外。同班的刘小慧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被子像个不听话的河豚,怎么压也压不出棱角。另一个女兵李红兵性子急,用力过猛,差点把被单扯破。
而姜青白,已经开始了她的“工程”。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盲目地用力拍打。她先是将被子完全铺开,用手掌细细地丈量,寻找着棉花最均匀、最适合折叠的区域。然后,她开始“划线”——不是用真正的笔,而是用指甲在被面上用力划过,留下一条条清晰的、用于折叠的基准线。
她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缓慢,但极其专注,眼神锐利得像在进行外科手术。每一次下压,每一次抠角,都运用着巧劲,配合着微弱的精神力感知,确保被子的内部纤维被压实,外部棱角被精准地塑造出来。
前世的经历让她明白,细节决定成败,尤其是在强调纪律和规范的军营。一个完美的“豆腐块”,代表的不仅是整洁,更是一种态度,一种对极致的追求,一种融入骨髓的纪律性。
她无视了周围的嘈杂,全身心投入到手中的“作品”上。手指翻飞间,被子的雏形逐渐显现,棱角开始变得分明。
“青白……你,你怎么一点都不慌啊?”刘小慧带着哭腔问道。
姜青白头也没抬,声音平静:“慌解决不了问题。静下心来,找到方法。”
她的冷静感染了少数人,但更多的人依旧在绝望中挣扎。
半小时,转瞬即逝。
“检查开始!”赵铁柱那如同丧钟般的声音在宿舍门口响起。
他带着白手套,如同一位即将进行神圣仪式的祭司,踏入了混乱的宿舍。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一张张床铺。
“这什么?麻袋吗?零分!”
“床下有灰!扣分!”
“挎包带没塞好!扣分!”
“鞋子摆放不齐!扣分!”
冰冷的宣判声不绝于耳,伴随着女兵们压抑的抽泣和绝望的眼神。赵铁柱毫不留情,白手套所到之处,几乎寸草不生。
很快,他走到了姜青白的床铺前。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豆腐块”上时,他即将出口的呵斥,猛地噎在了喉咙里。
整个宿舍,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床铺上。
那是怎样的一床被子?!
四四方方,棱角锋利得仿佛能割破手指!每一个平面都平整如镜,没有丝毫多余的褶皱。长、宽、高,比例完美得像是用最精密的机器切割而成!与周围那些鼓鼓囊囊、歪歪扭扭的“面包”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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