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带人冲进去,把那个姓王的王八蛋揪出来砍了,看谁还敢闹事!”
强攻,似乎是最直接、最解气的办法。
但苏俊朗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他一把拉住刘宗敏的手臂,急声道:
“刘将军!
不可!
一旦动武,血流成河,防疫之事将彻底失去民心!
届时全城皆敌,瘟疫再无控制可能,洛阳就真的完了!”
他深知,暴力镇压或许能暂时压服反抗,但必将坐实“暴政”之名,将本就脆弱的民心彻底推入对立面。
防疫是一项需要一定程度民众配合的工作,一旦失去最基本的信任基础,将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陷入了两难绝境:退让,则政令不行,瘟疫失控;
强硬,则正中牛金星下怀,自己将成为引发民变的罪魁祸首,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不甘心之下,苏俊朗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他推开护卫,上前几步,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向人群喊道:
“乡亲们!
静一静!
听我一言!
焚尸实为无奈之举,是为阻断瘟疫…”
话音未落,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带着风声,从人群中猛地飞出,砰地一声,狠狠砸在苏俊朗的肩头!
幸亏他穿着厚实的棉袍,外加下意识躲闪了一下,才未受重伤,但也被砸得一个趔趄,肩头一阵剧痛闷哼出声。
“妖人闭嘴!”
“打死他!”
护卫们大惊,立刻涌上前用盾牌将苏俊朗死死护住。
投石如同信号,更多杂物从人群中抛掷过来。
士兵们刀剑出鞘,冲突一触即发。
苏俊朗看着眼前一张张被愤怒和恐惧扭曲的面孔,心中充满了冰冷的绝望和巨大的危机感。
他空有救世之心,却无力打破这堵由愚昧、恐惧和恶意筑成的高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纤细却坚定的身影,突然从苏俊朗的护卫圈中冲了出去!
是李秀宁!
她不知何时也赶到了现场,此刻竟不顾一切地冲到了双方剑拔弩张的中间空地,张开双臂,拦在了愤怒的民众和紧张的军队之间。
“住手!
都住手!”
李秀宁的声音并不算洪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和一种令人心颤的恳切。
她因连日劳累而苍白憔悴的脸上,此刻却焕发着一种圣洁而坚定的光芒。
她环视着躁动的人群,目光清澈,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却异常清晰:
“乡亲们!
我是李秀宁!
洛阳李家的女儿!
我家三代行医,悬壶济世,可曾害过一人?!”
她的出现和她家族在洛阳积累的声望,让骚动的人群出现了一丝迟疑和寂静。
李秀宁继续喊道,目光扫过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我李秀宁今日在此,以我李家历代先祖的声誉,以我自身的性命担保!
苏军师所为,虽有悖常情,但绝非妖法!
他所做的一切,焚尸、隔离、消毒…皆是为了阻断瘟疫,拯救还在病痛中挣扎的人,拯救你们,拯救你们的家人孩子!”
她的眼中涌上泪水,声音哽咽却更加有力:
“你们看看医院里那些等死的人!
看看你们身边倒下的亲人!
若真有温和的办法,我们何至于此?!
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
若苏军师是妖人,我李秀宁岂会与他同行?
岂会日夜守在满是瘟疫的医院?!
请你们…信我一次!
信我们一次!”
她的言辞恳切,带着医者的悲悯和女性的坚韧,更重要的是,她平日救治伤患积累的声望和信任,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
相比于神秘莫测的苏俊朗和凶神恶煞的士兵,李秀宁的形象更贴近普通百姓,她的话语更具有可信度。
沸腾的民怨,如同被泼入了一瓢凉水,暂时稳定了下来。
愤怒的呐喊变成了窃窃私语,高举的棍棒缓缓放下了一些。
人们看着那个站在空地中央、柔弱却勇敢的女子,眼神中的疯狂消退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犹豫和一丝动摇。
李秀宁的挺身而出,为这场即将流血的冲突,按下了一个短暂的暂停键。
但危机远未解除,风暴,只是暂时被阻隔,仍在空中酝酿着更大的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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