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泼墨般笼罩下来，王鼎连晚饭都没心思吃，直接挺地把自己摔在了硬邦邦的床板上。脑子里像开了锅的粥，各种念头翻滚不休。
他想起现代社会的爸妈，自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他们会不会急疯了？老妈那身体，不知道扛不扛得住这打击……还有女友丽丽，哦，应该算前女友了，估计这会儿正跟新欢你侬我侬着呢！谁还记得他这个掉进历史缝隙里的倒霉蛋？
悲伤和愤懑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求生欲就再次占据了上风。他猛地抓住了一根稻草——大家都说去永安县是“九死一生”，九死一生！重点在“一生”啊！也就是说，还有一线生机！并不是百分之百必死无疑！
“对啊！”王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双眼在黑暗中冒出一丝绿光，如同绝境中的饿狼，“既然躲不掉，逃不了，那老子就他娘的拼了！勇敢面对！说不定还能搏出条活路！”
这一声大吼中气十足，把外间正准备睡觉的马小六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榻上滚下来。
王鼎跳下床，冲到院子里，打上来一桶冰冷的井水，从头到脚浇了下去。初秋的凉水激得他浑身一颤，但也瞬间驱散了浑浑噩噩的绝望感，脑子变得异常清醒。
他开始飞速转动脑筋，思索对策。医学？他是一窍不通，给人看病那是找死。但“防疫”这个概念，他可不陌生啊！穿越前那三年，什么口罩、健康码、隔离、核酸，简直是刻进DNA里的记忆！照葫芦画瓢总行吧？
对！口罩！必须是第一道防线！还有手套！能隔绝一点是一点！然后就是保持距离，远离传染源，坚决做好自我隔离！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跟病人有直接接触！
他努力从记忆的碎片里搜寻历史上明朝可能爆发过的大瘟疫，想知道此次的瘟疫属于哪种传染病。鼠疫？黑死病？霍乱？非典？禽流感？……天晓得！不过知道了又能怎样？他只知道，在这倒霉的穿越之前，自己经历过的疫情防控好像特别强调戴口罩防飞沫传播。
有了方向，王鼎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至少不是完全抓瞎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鼎就带着马小六出了门。他先去附近的布庄，大手笔地买了一大堆厚实细密的棉布，把布庄老板乐得合不拢嘴。然后由马小六扛着布，找到一家裁缝铺。
跟裁缝师傅沟通成了个大难题。王鼎连比划带画图，口水都快说干了，裁缝师傅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位客官要做的是什么奇装异服。
“就是……这么一块布，两边缝上带子，能挂在耳朵上，捂住口鼻的！”王鼎指着自己的脸。
“手套！就是套在手上的！五个手指头？不不不！不用分手指头！就像一个布口袋把手包起来就行！”王鼎挥舞着自己的双手。
好在有银子开路，一切皆有可能。在王鼎“不惜工本、尽快做好”的银弹攻势下，裁缝师傅终于大概明白了他的要求，虽然眼神里依旧充满疑惑，但还是招呼伙计一起动手裁剪缝制。
时间不长，三十副简易口罩（其实就是两边缝了布带的方形棉布）和三十双不分指头的简易手套（类似无指拳击手套）就做好了。王鼎拿着这些“防疫装备”，心里总算有了点底。
回去的路上，恰好经过杏春堂门口。只见官府惠民药局的医官和生药行的韦行老，正赶着马车，挨家药铺收取摊派的药材，或者折价收钱。医官和行老亲自坐镇监督，防止有人以次充好。
李老六这两天心情舒畅多了，“济世堂”离关门倒闭不远了，自己的生意又要蒸蒸日上了，这段时间亏空的银两一定要加倍赚回来！舒坦啊！感觉空气都是甜的。他正指挥伙计把一些积压的、品相不好的药材搬出来充数，一眼瞥见王鼎和马小六抱着奇奇怪怪的布制品从门前经过。
李老六顿时来了精神，脸上堆起假笑，故意提高了嗓门，阴阳怪气地喊道：“哟！这不是济世堂的王大老板吗？这是准备去哪儿发财啊？听说您要高升，去永安救治万民了？哎呀呀，真是功德无量！这下永安的百姓可有救星了！”
王鼎心里正盘算着防疫大计，懒得搭理这只老苍蝇，连眼皮都没抬，径直走了过去。
坐在马车上的医官却看不下去了，冷冷地瞥了李老六一眼，哼了一声：“李老六，你这张破嘴可够损的。这次要不是漕运总督史可法史大人亲自点名要济世堂的王先生去，说不定抓阄抓着的，就是你这把老骨头，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李老六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失声叫道：“什……什么？史大人亲点？怎么可能！他一乡下草泽医，史大人怎么可能认得他！不是……不是生药行报上去的名字吗？”
医官挥挥手：“人家王先生名气大，史大人自然知晓，不信你问韦行老！还是我让他把王鼎的名字报上去的！”
旁边的韦行老正指挥装车，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赶紧打哈哈：“嗯……嗯……那个谁，货装快点！别磨蹭！”根本不朝李老六这边看。
李老六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史可法大人亲点？自己那十两银子……岂不是又白花了？……算算这个月……白白花去……近三十两白银了！
想到这里，李老六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仿佛刚刚愈合一点的伤口，又被狠狠撕开，哗啦啦地滴血！他眼前发黑，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
韦老杂毛！你他妈比我都黑啊！“韦行老，这……”他刚开口想说什么，韦行老走到他跟前，低声说：“咱可是说好的，只要我把名单报上去，我报没报？说话得算数”
李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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