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镇北王府的正厅已被烛火照得透亮。我刚跨进门槛,便见娘亲身着绯色翟纹霞帔端坐在主位上,金丝绣就的牡丹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她往日温柔的眉眼此刻凝结着寒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玉护甲,案几上摆着半块带血的玉佩——正是我昏迷前贴身佩戴的那块。
跪下!
这声厉喝惊得我膝盖一软。记忆里娘亲向来对我和颜悦色,即便我闯下泼酒辱师、纵马踏街的祸事,她也只是红着眼眶轻声责备。此刻她望着我的眼神,像是要看穿皮囊下陌生的灵魂。
三日前你坠马时,贴身玉佩为何会碎成两半?她抬手将玉佩掷在青砖上,脆响惊飞了梁间栖息的燕雀,马厩的草料里掺了巴豆,驭马的缰绳被人割开七道口子——轩儿,你当真以为这是意外?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我这才明白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原主看似纨绔荒唐的表象下,竟藏着足以致命的杀机。娘亲抬手示意侍女退下,厅门闭合的刹那,她快步走下台阶,绣着金线的裙摆扫过满地玉屑,将我紧紧搂进怀里。
我的儿...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发间的珍珠步摇硌得我生疼,这些年为娘护着你,原以为装成不成器的样子便能平安,却忘了树欲静而风不止。温热的泪水滴在我肩头,这才惊觉这位执掌中馈十余年的镇北王妃,此刻不过是个满心恐惧的母亲。
记忆碎片在此刻拼凑完整。大哥镇守雁门关已有三载,每次家书都在叮嘱护好幼弟;二哥在国子监求学,却总偷偷托人送来江南的点心。而我这个最不成器的幼子,竟成了政敌眼中撬动镇北王府的支点。
娘亲,我没事了。我反手抱住她单薄的脊背,触到她腰间缠着的软甲。原来昨夜那个黑影掠过屋檐时,除了监视我的人,还有暗中守护的母亲。
娘亲松开我,从袖中取出个檀木匣子。打开的瞬间,温润的光泽漫溢而出——是一套通体雪白的锁子甲,每一片甲叶都薄如蝉翼,却在烛光下流转着诡异的暗纹。这是当年你外祖父出征时的贴身宝甲,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甲胄,西域巧匠以寒蚕丝混着陨铁打造,刀剑难入,箭矢难穿。
我正要推辞,她已亲自为我穿戴。冰凉的甲叶贴合着肌肤,却被娘亲掌心的温度渐渐焐热。记得三年前秋猎,太子的马突然发狂?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那匹西域进贡的宝马,饮的是混着朱砂的井水。
原来看似风光的皇家盛事,早已成了权力倾轧的修罗场。我扣上最后一枚甲扣时,娘亲又掏出个丝帕包着的物件。展开一看,竟是枚刻着虎头的青铜令符,边缘还残留着暗红锈迹。
这是虎贲军的调令。她压低声音,不到万不得已,切莫动用。当年陛下亲赐虎符时,曾说过见令如见朕...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妃!王爷派人来催,狩猎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了!
娘亲猛地将令符塞进我怀中,双手捧住我的脸,眼眶通红:轩儿,听娘的话,平安比什么都重要。猎不到鹿没关系,射不中靶没关系...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我肩头,活着回来见娘,比什么都重要。
晨光穿透雕花窗棂,在她眼角的泪痣上镀了层金边。我突然想起前世母亲送我北上打工时,也是这样死死攥着我的衣角,把攒了半年的积蓄塞进我背包夹层。此刻两道身影在记忆里重叠,让我喉头泛起酸涩。
孩儿记住了。我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在她惊愕的目光中郑重行礼。起身时,瞥见她鬓角不知何时添了几缕白发,那是无数个担惊受怕的深夜里,岁月留下的痕迹。
出了正厅,阿福牵着马候在廊下,目光落在我藏在锦袍下的锁子甲上,惊得差点打翻手中的马鞭。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父亲的催促声隐约可闻。我翻身上马,回头望见娘亲站在朱漆大门前,身影被朝阳拉得很长很长,手中还攥着来不及送出的平安香囊。
狩猎队伍行至朱雀大街时,我隔着重重车辇,望见二楼雅间里闪过几道熟悉的身影。大皇兄的幕僚举杯向我示意,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太子的伴读把玩着玉扳指,眼神阴鸷如鹰。我摸了摸怀中的虎符,锁子甲在暗处泛着冷光,突然觉得这场狩猎或许没那么可怕了——至少,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当号角声撕裂晨雾时,我策马奔出队列。风灌进领口,带着娘亲身上淡淡的熏香。远处的围场里,豺狼的嚎叫声隐约传来,但此刻我心中升腾起的,是前所未有的勇气。为了那个在王府门前久久伫立的身影,这场生死博弈,我输不起。
喜欢我在异世做个逍遥王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我在异世做个逍遥王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