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拉帝国临时议事厅的铜钟刚敲过辰时,通讯器的“滴滴”声就急促地划破了晨静。劳拉德尔正对着那枚刻着鱼纹的亚特兰缇斯陶片出神,闻言指尖一顿,老花镜滑到鼻尖,他抬手扶住镜框,看向通讯器投射出的全息影像——画面里是第三小区的治安官,甲胄上沾着尘土,脸色涨红,正对着镜头手忙脚乱地比划。
“报…报告!”治安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卡顿,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第三小区…有…有居民…打架!原因…不…不清楚!他们…说的话…我…我听不懂!”
劳拉德尔放下陶片,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这已经是本月第十七次因“沟通不畅”引发的冲突了。他起身拿起青铜拐杖,杖头的星蓝花雕纹在晨光下泛着暗哑的光,“备车。我…去看看。”
随行的侍从推着一辆悬浮代步车,车身是冰冷的银灰色,与劳拉德尔素色长袍的温软格格不入。车窗外,新亚特兰的街道还残留着战争的痕迹:断墙下堆着破碎的青铜甲片,街角的源晶路灯歪斜着,只有偶尔掠过的缇斯高犬,还带着几分这片土地原有的生机。
第三小区的空地上,已经围了不少人。两名考拉帝国的居民正扭打在一起,一人的甲胄肩甲被扯掉,另一人脸上挂着抓痕,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喊着:“你…你明明…说‘这东西…归我’!”“我…没说!我…说‘这东西…要分’!”
周围的围观者也在七嘴八舌地议论,却没人能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人说“是因为一块压缩饼干”,有人说“是为了抢占干燥的住处”,细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团乱麻。治安官站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手里的记录板上只画着两个打架的小人,连基本信息都没写全。
“都…停手。”劳拉德尔的声音不算洪亮,却让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他拄着拐杖走到两人中间,目光扫过他们紧握的拳头——手里攥着的,不过是一块巴掌大的黑麦饼,边缘还沾着泥土。
“你…先说。”劳拉德尔看向左边的居民,他的甲胄上印着“后勤组”的标识。那居民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早上…我在…仓库…看到…这块饼。他…过来…说‘这东西…归我’,我…不同意…他就…动手!”
“不是!”右边的居民立刻反驳,脸涨得更红,“我…说的是‘这东西…要分’!要…分给…大家!他…听错了…还说我…抢!”
劳拉德尔点点头,又问周围的围观者:“你们…谁…听到了…他们…最初的…对话?”
人群里走出一名老妇人,她的“思想沟通机”芯片早就损坏,平日里靠观察唇语与人交流。“我…看到了。”老妇人的声音很轻,“右边的…年轻人…说‘分’的时候…嘴型…没张开…全。左边的…没看清…就…以为是‘归’。”
真相大白,不过是一场因发音模糊引发的误会。劳拉德尔让侍从拿出两块压缩饼干,分给两人,又轻声说:“以后…说话…慢一点。把…每个字…说清楚。”两人接过饼干,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低着头说了声“对不起”,便匆匆离开了。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治安官拿着记录板,走到劳拉德尔身边,语气带着几分沮丧:“大人…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因为‘听不清’‘听不懂’打架了。上次…还有人…把‘帮我修一下工具’…听成‘你弄坏了我的工具’,闹到差点动用光束武器。”
劳拉德尔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处的废墟——那里有几名亚特兰缇斯的孩童,正围着一块石头画画,偶尔抬起头,用简单的手势交流,脸上满是笑意。“他们…没有…思想沟通机。”劳拉德尔的声音带着一丝怅然,“却…从来…不会…因为…说话…打架。”
回到议事厅时,埃拉正拿着一份报告等在门口。报告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是用炭笔写的——帝国的电子记录设备越来越不稳定,连“文字输入”都成了难题。“大人…这是…今早的…设备故障报告。”埃拉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能源核心的…冷却管…又堵了。技术员…说‘管子里有东西’,却…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我…只能…让他们…先停机…检查。”
劳拉德尔接过报告,指尖拂过粗糙的纸面,突然想起考拉帝国早期的“手写档案”——那时的人们会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下详细的记录,连“冷却管堵塞的原因是沙尘堆积”这样的细节,都会写得清清楚楚。可现在,连“沙尘”这个词,都有不少人只会说“小颗粒”。
“‘出现打架’。”劳拉德尔突然开口,指着报告上的一句话,语气带着几分沉重,“这是…政府办公语言…该有的…表达吗?太…粗糙了。没有…时间…没有…地点…没有…原因。就像…机器…生成的…短句。”
埃拉低下头,没有反驳——她也知道这样的表述太过简陋,却想不出更精准的词来替代。“我们…的语言…越来越…贫乏了。”劳拉德尔的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连…‘反问句’‘设问句’…都…理解不了。有人…说‘这难道不是大家的东西吗’,被…理解成‘这不是大家的东西’;有人…说‘为什么不一起想办法呢’,被…当成‘命令’,反而引发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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