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西暖阁内,炭火依旧旺烈,却已驱散了先前讨论民生抗灾时的凝重。关于陕西赈灾、推广双季稻、疏浚河道防涝防蝗的各项决议,已由秘书班子逐字记录,誊抄成文,准备加盖玉玺后分发各部执行。朱由检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划过案上的全国军事舆图,目光变得愈发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在场的文武重臣,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民生之基,关乎社稷存亡,今日所议抗灾、安民之策,务必即刻落实,朕会命锦衣卫与都察院专人督办,三日一报进度。”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转折,空气中的氛围瞬间从民生的温润转为军事的肃杀:“然,内安需以外固为前提。若边境不宁、海疆动荡,百姓即便免于灾荒,也难安耕织。民生议题暂告一段落,接下来,议军事 —— 西南、辽东、海疆,三大疆场,逐一敲定章程。”
“先议西南。” 朱由检的指尖落在舆图西南一隅,那里用朱笔圈着叛乱核心区域,“朱燮元最新奏报昨日已达军机处,平叛进军极为顺利,奢安叛军主力在永宁一战中遭重创,安邦彦率残余部众遁入乌蒙山深处,已成流寇之势,不足为惧。”
他首先肯定前方战功,语气缓和了几分,随即话锋一转,眼神凝重:“但诸位卿家须知,军事清剿只是手段,长治久安才是根本。西南多民族杂居,汉夷、土客纠纷积年,此次叛乱虽平,若治理不当,苛政扰民、偏袒不公,不出三年,必再生乱。”
“王永光!” 朱由检高声唤道。
吏部尚书王永光立刻出列,躬身拱手:“臣在!”
“战事平息的府县,吏部需在十日内遴选合适足够干练官员,尽快赴任,恢复地方治理。” 朱由检强调,“但此次选官,非同以往,绝不可派那些只知搜刮民脂、不懂变通的庸官!”
他详细叮嘱:“所有派往西南的官员,赴任前必须在国子监集中培训半月!培训内容朕已拟好,核心是‘华夏一体,抚夷安边’—— 要让他们明白,朝廷治边,不是以汉压夷,而是一视同仁。处理土客纠纷时,需查明是非曲直,绝不可因对方是少数民族便随意定罪,也不可偏袒汉人豪强侵占夷人土地;要尊重当地民情习俗,只要不违国法、不害民生,诸如祭祀、服饰等无害风习,朝廷一概准许保留;税赋方面,叛乱地区免征三年赋税,三年后减半征收两年,五年后再恢复常额,务求以恩威并施,让夷汉百姓真心归附,而非徒有其表的臣服。”
王永光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应道:“臣明白!此事关乎西南百年安定,臣必亲自拟定培训纲要与选派标准,优先遴选有地方治理经验、性情宽厚、不贪不占的官员,亲自督导培训,确保他们能体察上意,抚慰地方,绝不辜负陛下重托!”
“甚好。” 朱由检点头,又转向户部尚书毕自严与工部尚书刘遵宪,“毕爱卿、刘爱卿,收复之地,春耕在即,耽误不得!户部需调拨十万石稻种、五万石麦种,三日内从湖广粮仓起运,运抵西南各府县;工部需赶制五千副农具,协调当地铁匠铺连夜打造锄头、犁耙,与种子同步送达。地方官府要组织民夫修复水利,发放耕牛补贴,务必帮助百姓尽快恢复生产 —— 百姓有田可种、有饭可吃,无暇他顾,方是杜绝叛乱再起的根本。”
“臣等遵旨!” 毕自严与刘遵宪齐声应命,毕自严补充道,“陛下放心,湖广粮仓储备充足,臣即刻安排漕运,专人押送,确保种子无损耗、无延误;刘尚书那边的农具,户部会优先拨付打造经费。”
朱由检最后叮嘱:“朱燮元仍需留镇西南,率军清剿残余流寇,配合地方官员推行新政,若有官员敢阳奉阴违、欺压百姓,朱燮元可先斩后奏!待西南若安定无虞,朕召他回京另有重用。”
处理完西南事宜,朱由检的指尖移向东北,那里的舆图上,红色箭头标注着后金与大明的对峙防线,蓝色圆圈则是新编辽军的驻防区域。“辽东方面,孙承宗推行‘辽人守辽土’之策,至今已有四个多月。范景文,” 他看向军机大臣,“孙阁部近日可有密奏?新编练的辽军成效如何?依目前态势,关内调去的客军,是否可以开始逐步撤回了?”
范景文出列躬身,手中捧着一份密奏副本:“回陛下,孙老前日确有密奏至军机处,言辞极为恳切。他言及新募辽兵共五万余人,皆为辽东本地子弟,熟悉山川地理,耐苦寒、善骑射,且家园遭后金蹂躏,保家卫土之心甚切。经数月严训,辅以‘守土有责、军功授田’之策,士气极为高昂,上月在锦州外围与后金小股骑兵遭遇,辽军依托堡垒主动出击,斩杀后金兵百余人,自身仅伤亡十余人,已显精锐之象。”
他顿了顿,继续禀报:“孙老认为,锦州、宁远、山海关等核心防区,已可交由辽军主力驻防。目前关内调去的客军共两万余人,多为陕西、山西、宣大等地士兵,久戍辽东,思乡情切,且水土不服,非战斗减员日渐增多,确可考虑分批内调轮换,既节省军饷转运之冗费,又能提振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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