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
朱由检断然喝斥,声震屋瓦,目光如电,直刺工部尚书:“倭寇之患,根在闭关锁国,而非开海!正是因为片板不得下海,沿海数百万贫民无渔可捕、无贸可做,生计断绝,才被迫铤而走险,或为海盗,或通倭寇;正是因为朝廷放弃了对海贸的掌控,才使得不法奸商能垄断贸易,与倭寇勾结,坐地分赃,赚得盆满钵满!”
他抬手示意王承恩,王承恩立即展开一份厚厚的卷宗,高声宣读:“经查,仅福建泉州一地,每年走私倭国、南洋的丝绸、瓷器,价值便达百万两白银,朝廷分文税银不得!而沿海渔民因海禁无法出海,去年一年,福建、浙江便有三万余户百姓鬻儿卖女,流离失所!”
朱由检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继续排山倒海般地质问:“朕今日开海,并非放任自流!而是要设立市舶司统一管理,征收关税,规范贸易;重建强大水师,让袁可立派一支水师协同巡弋海疆,还有广东水师,福御水师,都动起来。御敌于国门之外!如今郑芝龙已率三万精锐归顺,新式战船正在登莱加紧建造,海防已然固若金汤,岂是嘉靖年间海防废弛、各自为战可比?!”
他转向群臣,声音充满了力量,描绘出一幅壮丽的蓝图:“至于国本?朕来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的国本!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盈富足,边防坚不可摧,这才是国本!开海之后,万商来朝,货物流通,朝廷每年可收巨额关税以充国库,练强兵、赈灾民;沿海百姓可得生计,捕鱼、经商、务工,衣食无忧;我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方能远销海外,换回真金白银、高产作物、稀缺矿产!此乃利国利民之善政,富国强兵之基石!”
他目光扫过那些仍跪在地上的官员,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你们口口声声反对,究竟是怕倭寇来袭,还是怕这滚滚财源,不再被你们以及你们背后的奸商豪强垄断?!怕你们再也不能靠着走私偷税、囤积居奇,盘剥百姓、中饱私囊?!”
这一连串的事实揭露与灵魂拷问,如同狂风暴雨,将反对派的遮羞布彻底撕碎。他们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却再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那位最初跪地哭谏的柳翰林,见所有理由都被驳得体无完肤,绝望之下,使出了最后一招 —— 道德绑架。他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撞得金砖鲜血直流,声音凄怆欲绝:“陛下!纵然您有千般理由,万般道理,然太祖高皇帝的圣训,乃大明立国之根本!违背圣训,此乃不孝啊!他日陛下百年之后,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于地下啊!!”
此言一出,整个皇极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已不再是单纯的政见之争,而是将皇帝逼到了 “忠孝难两全” 的道德绝境。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朱由检身上,有同情,有观望,有幸灾乐祸,人人都想看看,这位年轻的皇帝如何应对这诛心之问。
朱由检沉默了。他缓缓从御阶上走下,步履沉稳,龙袍衣袂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一直走到柳翰林面前,停下脚步。大殿内静得能听到烛火摇曳的声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朱由检俯视着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柳翰林,目光深邃如海,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 有对祖制的敬畏,更有对国家未来的担当。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片刻之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声音沉静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磐石,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头:“柳爱卿,列祖列宗创立大明,并非为了让后世子孙固步自封、抱残守缺,而是为了让华夏大地长治久安,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让大明江山传承万世。”
他微微停顿,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随即以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决绝语气宣告:“若开海禁,真能使我大明国富民强,四海宾服,让天下百姓老有所养、幼有所教、安居乐业,让大明的旗帜飘扬于四海之上,让后世子孙不再受贫弱之苦、外侮之辱……”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殉道者般的恢宏气魄:“这个不孝之名,朕担了。。。。。等朕百年之后,朕自会去太祖跟前前请罪!所有罪责,朕一力承担!这千秋功罪,这身后评说,朕,一肩担之!”
石破天惊!
满朝文武,无论派系,无论立场,全都被皇帝这超越君臣奏对、近乎悲壮的宣言彻底震撼。那股为国家民族背负万世骂名亦在所不惜的担当,瞬间粉碎了所有狭隘的政见之争和虚伪的道德绑架。反对者失去了最后的立足之地,一个个面色灰败,瘫坐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就连那些原本中立的官员,此刻也躬身低头,眼中满是敬畏。
朱由检不再给任何人犹豫和反驳的机会,他转身,大步走向龙椅,袍袖一挥,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大殿:“开海之议,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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