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萨斯一直没有说话。她看着瓦古,又缓缓将目光移向远处蔚蓝的大海,那海天一色的自由景象,此刻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触及腰间,那里空荡荡的,双剑并未随身佩戴,但它们的存在感,却在此刻无比清晰地烙印在空气中。
她想起了离开罗德岛时的决绝,想起了这大半年来的宁静,想起了拉普兰德日渐明亮的眼眸和逐渐有力的步伐……这一切,难道终究只是一场幻梦?无论逃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被掌控、被安排的命运?
一股沉积已久的、冰冷的东西,在她心底慢慢蠕动。那不是愤怒,愤怒是炽热的。这是一种更接近本质的、源于狼性的、对束缚与掌控的本能抗拒与杀意。
就在这时,拉普兰德站了起来。她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点久坐后的慵懒,但当她完全站直身体,目光平静地扫过来时,瓦古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眼前的拉普兰德,与他记忆中那个疯狂、虚弱、濒临崩溃的形象截然不同。她像是一把被重新打磨、拭去尘埃的利刃,锋芒内敛,却更加危险。
“瓦古。”拉普兰德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回去告诉西西里夫人。”
她顿了顿,灰蓝色的眼眸中,那沉积已久的杀意如同冰层下的暗流,缓缓浮现,清晰可见。
“她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但是,被别人掌控的感觉……真不好。”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轻笑着吐出来的,但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凛冽的寒意。
瓦古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感受到了拉普兰德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挑衅与决绝。这不仅仅是拒绝,更是一种宣战。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德克萨斯,想知道她的态度。
德克萨斯终于收回了望向大海的目光。她看向拉普兰德,看到了她眼中那熟悉的、却更加沉静的疯狂与桀骜。然后,她转向瓦古,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一直压抑着的、属于“缄默”的冰冷与躁动,终于不再掩饰,如同苏醒的火山,暗流汹涌。
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这一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它宣告了德克萨斯的立场,与拉普兰德完全一致。
瓦古沉默了。他深深地看着并肩站立的两人,感受到了那股浑然一体、不容侵犯的强大气场。他知道,邀请已经失败,或者说,从始至终,这就不是一个能被接受的邀请。他缓缓将狼头徽记收回怀中,再次躬身。
“二位的意思,我会如实转达夫人。”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多了几分凝重,“告辞。”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引擎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迅速远去,最终消失在海岸线的风中。
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但那份田园诗般的宁静已经被彻底打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山雨欲来的气息。
拉普兰德站在原地,没有看德克萨斯,而是望着瓦古离开的方向,目光幽深。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德克萨斯。”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我们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自由过。”
无论是在罗德岛被当成实验品,还是在这里被“默许”生存,她们的命运,似乎总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着。
德克萨斯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同样望着远方。海风吹拂着她的灰色长发,发丝掠过她线条冷硬的侧脸。
“嗯。”她应了一声。
短暂的沉默后,拉普兰德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想要在叙拉古这片土地上完全自由……”她转过头,看向德克萨斯,眼中闪烁着野心的、近乎残忍的光芒,“看来,只能爬到最高的位置了。高到……足以掀翻那张棋桌,高到……让所有人都只能仰视,再也无法掌控。”
德克萨斯的心,随着拉普兰德的话语,开始了清晰的、无法抑制的躁动。那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力量在咆哮,是一种对绝对掌控权的原始渴望。在哥伦比亚,她是独来独往的佣兵;在罗德岛,她是暂时栖身的干员;但在这里,在叙拉古,这片孕育了她也抛弃了她的土地,潜藏在她血脉深处的、对权力顶峰的觊觎,被彻底点燃。
她不需要询问拉普兰德的计划,也不需要权衡利弊。当拉普兰德说出那句话时,她就已经看到了她们唯一的出路。
她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握剑,而是轻轻搭在了拉普兰德的肩膀上。这是一个简单却充满力量的动作。
“那就……”德克萨斯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却蕴含着足以撕裂叙拉古夜幕的恐怖决心,“爬上去。”
目标,已然明确。
道路,注定铺满荆棘与骸骨。
但这一次,她们不再是被迫承受,而是主动选择。为了真正的自由,为了将命运牢牢攥在自己手中,她们不惜……将这叙拉古的天,捅一个窟窿。
海风依旧吹拂,却再也带不来安宁,只剩下风暴来临前,压抑的躁动与无声的宣誓。狼,已亮出獠牙,目标直指那至高的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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