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吏的死,如同在夷洲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不剧烈,却悄然改变了水下的生态。张沐下令厚恤其家人,对外严密封锁消息,只以“积劳成疾,不幸病故”为由发丧。然而,在夷洲都护府与格物所的核心圈层内,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开始弥漫。
张沐加强了“潜渊”计划相关区域的守卫,所有接触过核心物品的人员都受到了更严密的保护与监视。他深知,胥弥的触角比想象的更深,灭口之举,既是警告,也证明了对方对那远古秘密志在必得的决心。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张沐启动了阿娇授意的“有限度研究”。地点选在了夷洲内陆那座新启用的山体密库深处,参与者仅有张沐本人、两名由他绝对信任、且家族性命皆与兰台紧密捆绑的格物大匠,以及刘无采留下协助的一名精通密语与情报分析的兰台精锐。
那幅神秘的星图被再次展开,在特制的、镶嵌着夜明珠的灯盘照射下,散发着幽冷而深邃的光芒。
“都护,此图……匪夷所思。”一位姓公孙的大匠眉头紧锁,指着星图边缘那抽象的“眼睛”符号,“这些星辰的排布,与我等所知二十八宿、三垣体系迥异。其定位之精准,连线之复杂,绝非随意刻画。还有这符号……不似装饰,更像……某种印记或标识。”
另一位于姓大匠则更关注材质:“承载此图的板片,非铜非铁,非玉非石,历经沧海桑田,不朽不锈,其材质本身,便是格物学的奇迹。若能解析其成分与冶炼之法……”
张沐沉默地听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星图。他不懂星象,但那幅图带给他的,是一种超越认知的震撼,仿佛在透过一面镜子,窥视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浩瀚无垠的宇宙。他想起阿娇密信中的嘱托:“……其意义,或远超一时一地之兴衰。”
“暂时搁置材质研究,集中精力,尝试破译星图。”张沐下令,“重点,是找到任何可能与我们所处世界产生关联的参照点。比如,寻找类似北斗、轩辕十四等我们熟悉的星官,哪怕它们的位置是扭曲或变形的。”
研究在极其缓慢而谨慎地进行着。每一天,都像是在无边的黑暗中摸索,试图抓住一丝可能并不存在的光亮。
与此同时,张沐并未放松对蓬莱的警惕。胥弥的“海市蜃楼”计划似乎进入了新的阶段。蓬莱的船只不再仅仅是窥探,开始以“友好交流”、“互通有无”的名义,频繁靠近夷洲及周边岛屿,甚至提出派遣“学者”前往夷洲格物所“观摩学习”,自然被张沐断然拒绝。
但对方转变了策略,开始利用贸易和文化的软性渗透。他们带来的精巧器物、新奇学说,在夷洲的市井间悄然流传,吸引了一些本土商贾和好奇心重的文士。胥弥似乎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试图从内部软化、分化夷洲的抵抗意志。
这一日,张沐接到密报,称有几个与蓬莱商人过往甚密的夷洲本地士子,在酒肆中高谈阔论,言语间提及“天命无常,有德者居之”,并隐晦质疑大汉对海外之地的统治是否“合乎古道”。
“胥弥这是想动摇人心根基。”张沐眼神冷峻。他立刻下令,加强对市井言论的监控,并让兰台社的人员暗中引导舆论,宣扬海疆开拓之于国家强盛、民众福祉的重要性,驳斥那些虚无缥缈的“古道”之说。
长安,未央宫。
刘荣看着少府和兰台联署呈上的、关于夷洲“古物”鉴定结果的最终奏报,心中的郁结并未因结论的“平淡无奇”而消散,反而愈发浓重。他坚信阿娇和张沐联手愚弄了他,那种被至亲之人背叛、被臣子蒙蔽的感觉,日夜啃噬着他的心。
他变得更加多疑和易怒,对朝政的处理也愈发刚愎。馆陶公主经过上次敲打,虽表面收敛,但暗中的小动作并未完全停止,只是更加隐秘。她不再直接攻击阿娇或张沐,转而不断在刘荣耳边吹风,强调皇帝威严不容侵犯,暗示阿娇的权柄已威胁到帝统。
“皇帝,阿娇毕竟是女子,又是长辈,你敬着她自是应当。可这天下,终究是刘氏的天下。她与那张沐,一个监国,一个掌兵,如今又在海外得了不知名的‘古物’……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啊。”馆陶公主语重心长,字字句句都戳在刘荣的痛处。
刘荣沉默不语,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数日后,一道新的旨意从中枢发出,未经兰台副署,直接发往丞相府及兵部:着令核查各地边镇、都护府自辟幕府属官之员额、职权,要求“厘清权责,以归中央”。同时,旨意中虽未明言,却特别强调了“海外都护府”需“慎守疆域,勿要擅启边衅,亦不可妄兴工役,耗损国力”。
这道旨意,看似是针对所有边镇,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锋镝直指权力最大、独立性最强的夷洲都护府,直指张沐。这是在限制张沐的人事权和行动自由,是对他此前一系列开拓行为的隐性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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