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元年,腊月廿三。
未央宫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雪停了,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阿娇一夜未眠。淳于缇萦透露的秘密如一块巨石压在心口。她坐在兰台社的密室内,面前摊开着那张发黄的接生记录,烛火在她眼中跳动。
“翁主。”张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急促。
阿娇迅速收起绢帛:“进来。”
张沐风尘仆仆,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花:“查清楚了,陛下近日频繁召见的方士,是在寻找一种名为‘忘忧草’的药材。”
“忘忧草?”
“西域奇药,据说能让人忘记特定时段的记忆。”张沐压低声音,“陛下似乎想用它...对付太后。”
阿娇心中一震。刘彻这是要抹去生母记忆中关于他身世的秘密!
“还有,”张沐神色更加凝重,“窦婴将军被软禁了。”
“什么?!”阿娇猛地站起,“何时的事?
“昨夜。罪名是...私通梁国,意图不轨。”
好个莫须有的罪名!阿娇立即明白,这是刘彻在清除她在外朝的助力。
“太后知道吗?”
“太后病重,恐怕...”张沐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阿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刘彻动作如此之快,显然已经察觉到什么。
“婉儿和无采呢?”
“按翁主吩咐,已秘密离京,分别前往梁国和淮南。”
还好早有准备。阿娇稍稍安心。只要兰台社的核心成员安全,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你立即去甘泉宫,”她吩咐张沐,“务必保护好太上皇和阳信公主。”
“那翁主您...”
“我自有打算。”
送走张沐,阿娇立即更衣,前往长乐宫。
窦太后的寝宫内,药味更加浓郁。老太后躺在床上,呼吸微弱,但听到阿娇的脚步声,还是睁开了眼睛。
“娇娇...来...”她艰难地招手。
阿娇跪在榻前:“外祖母,阿娇在。”
“这个...给你...”窦太后从枕下取出一枚玄铁令牌,“见令...如见哀家...”
是窦家暗卫的调令!阿娇心中震撼。这支秘密力量,历来只掌握在窦太后手中。
“外祖母...”
“刘彻...不是...真龙...”窦太后喘息着,“你要...扶立...新君...”
阿娇握紧令牌:“阿娇该立谁?”
“太子...刘荣...”窦太后眼中闪过最后一丝精光,“他...才是...正统...”
话音未落,老太后的手突然垂下,眼睛缓缓闭上。
“外祖母!”阿娇惊呼。
太医冲进来,一番诊视后,颓然跪地:“太后...薨了!”
长乐宫的丧钟响起,一声接一声,传遍未央宫。
阿娇跪在榻前,泪水无声滑落。这个庇护了她两世的老人,最终还是走了。
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她擦干眼泪,起身整装。
窦太后薨逝,意味着最后的制约消失。刘彻很快就会动手。
果然,丧钟还未停歇,一队禁军就闯入长乐宫。
“奉陛下旨意,请翁主往宣室殿一行。”领队的校尉冷冰冰地说。
阿娇平静地看着他们:“容我更衣。”
在宫女的服侍下,她换上正式的朝服,将窦太后的令牌贴身藏好。
宣室殿内,刘彻身着孝服,坐在龙椅上。四岁的孩子,脸上却带着帝王的冷酷。
“姐姐来了。”他淡淡开口,“太后薨逝,朕心甚痛。”
阿娇行礼:“请陛下节哀。”
“姐姐可知,”刘彻话锋一转,“窦婴勾结梁王,意图谋反?”
来了。阿娇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惊讶:“竟有此事?”
“证据确凿。”刘彻将一卷供词掷在地上,“窦婴已经画押。”
阿娇拾起供词,一眼就看出是严刑逼供所致。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谋逆大罪,按律当诛九族。”刘彻盯着她,“但朕念在窦家功勋,只处决窦婴一人。”
好个仁慈!阿娇心中寒意更盛。杀了窦婴,就等于斩断了她的臂膀。
“陛下圣明。”
刘彻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平静:“姐姐不为之求情?”
“陛下既已圣裁,阿娇不敢多言。”
殿内陷入沉默。刘彻打量着阿娇,似乎在判断她的真实想法。
“太后临终前,可有什么交代?”他忽然问。
果然是在试探。阿娇垂眸:“太后只嘱咐阿娇好生辅佐陛下。”
刘彻笑了:“姐姐果然深明大义。”
他起身走到阿娇面前:“既然如此,就请姐姐帮朕一个忙。”
“陛下请讲。”
“朕欲废太子刘荣,改立幼弟刘越为储君。”刘彻轻声道,“请姐姐明日朝会上,带头附议。”
好毒辣的计策!刘越才两岁,若立为太子,刘彻就能长期摄政。而让她这个窦家外孙女带头附议,更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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