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火边哭声
夏夜,热得像灶膛里没熄的炭。
蝉鸣在树上嘶哑地叫了一整天,到了夜里也不肯歇。空气黏稠如浆,人躺下不到半刻,背心就湿透了布衫。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搬着席子、凉床、竹椅,把院子当成了卧房。狗趴在门墩边吐着舌头,连蚊子都飞得慢了些——可它们依旧多得吓人,黑压压一片,在头顶嗡嗡盘旋,叮一口就是一个红肿的包。
大伯和大伯母躺在院中老槐树下的两张凉床上,摇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堂哥小满才八岁,蜷在席子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小脸通红,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淌。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小背心,光脚丫子蹬着席子,嘴里嘟囔着:“妈,我渴……”
“再忍会儿,水刚烧开,晾着呢。”大伯母头也不抬,继续拍着腿上的蚊子。
忽然,一声尖利的哭嚎划破夜空。
“哇啊——!”
那声音不像寻常孩子被惊醒的啼哭,更像是从喉咙深处撕裂出来的尖叫,带着一种近乎恐惧到极点的颤音。大伯猛地坐起,蒲扇掉在地上;大伯母更是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连鞋都没穿就冲过去抱起小满。
“咋了?咋了?”她搂着孩子直抖,“是不是被蛇咬了?还是蚊子钻耳朵了?”
小满却根本不理她,只是死死盯着院子西南角那棵枯死的老枣树下,手指哆嗦着指向那里,嘴唇发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遍遍地哭喊:“有人!有人!烤火!烤火!”
大伯皱眉顺着方向看去——空荡荡的院子,只有几片落叶被晚风卷着打转,连个影子都没有。
“胡说八道!”大伯呵斥,“哪有什么人?你吓自己呢!”
可小满越哭越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身子僵硬得像块木板,任凭怎么哄都不肯回头,也不肯闭眼,始终盯着那个角落。
大伯母急了:“这孩子不会撞邪了吧?白天还好好的……”
大伯咬牙:“我去请李婆子来看看。”
李婆子是村里年纪最大的老太太,七十多岁,早年做过接生婆,后来又跟着走阴的师父学过几年,懂些“看事”的本事。谁家小孩夜惊、发烧说胡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不多时,大伯拎着灯笼回来,身后跟着拄拐杖的李婆子。她裹着黑布头巾,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浑浊却锐利。一进院门,她脚步就顿住了,鼻子微微抽动,像是闻到了什么。
她没说话,先绕着院子慢慢走了一圈,最后停在那棵枯枣树前。
月光斜照下来,树影斑驳。她眯起眼,低声问:“你们最近动过这儿的地吗?”
“没啊。”大伯摇头,“这树死了十几年了,一直没人管。”
李婆子点点头,又看了看缩在母亲怀里还在抽泣的小满,叹了口气:“难怪他哭成这样。”
“到底咋了?”大伯母急得快跪下了。
李婆子缓缓道:“你这院子里,有三个人在烤火。”
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说啥?”大伯瞪眼。
“我说——”李婆子声音低沉,一字一顿,“你这院子里,正有三个人围坐在火堆旁取暖。他们不是活人,是死鬼。你们看不见,是因为阳气重,魂眼不开。可你儿子不满十二岁,童阳未退,阴眼尚通,所以他看得真真切切。”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烤火?”大伯声音发虚,“大夏天的,谁他妈大半夜在这儿烤火?”
“他们是枉死的。”李婆子望着地面,语气沉重,“这三个,是一个逃荒来的母子三人。二十年前,就住在这块地上。那时候还没盖你们现在的房子,是个茅草棚子。那年冬天特别冷,他们穷得揭不开锅,只能捡柴烧火取暖。结果半夜失火,一家三口全被烧死在里面,连尸首都焦成一团。后来村子扩建,填平了废墟,盖了新房,可他们的魂,一直没走。”
她说完,抬头看向那片空地:“他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回来。七月将至,阴气渐盛,他们觉得冷,所以又点起了火。”
小满突然又尖叫起来:“火!火起来了!他们在看我!他们在笑!”
他猛地挣脱母亲怀抱,扑倒在地,双手抓土,像是要逃,却又不敢动。
李婆子急忙从袖中掏出一把糯米撒向那片空地,口中念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随即,她让大伯取来三支白蜡烛、三碗清水、三双筷子,摆在那块地上,对着虚空磕了三个头。
“今晚别睡这儿了。”她临走前叮嘱,“等过了七月半,再收拾这院子。现在,他们认这个家。”
那一夜,全家人搬进了屋里。门窗紧闭,灯亮到天明。
而那棵枯枣树下,第二天清晨,村民们发现地上残留着一圈焦黑的痕迹,像是真的燃过一场火。还有三根烧尽的木棍,整齐地摆成三角形,旁边散落着几粒发黑的糯米。
没人敢靠近。
但更奇怪的是,从那天起,每到深夜,总有村民听见那户人家的院子里传来低语声,像是三个人在轻声交谈,说着听不清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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