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润，穿过半开的雕花窗棂，卷着几缕淡紫色的紫藤花香，轻轻落在韩雪清的发梢。他正蹲在窗边的海棠花下，指尖捏着一片刚被风吹落的花瓣，花瓣的柔嫩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却压不住他心头莫名的躁动。
这身水绿色的襦裙穿了三年，裙摆上绣着的缠枝莲纹早已被洗得有些淡了，可他每次低头看到裙摆摇曳的弧度，还是会下意识地收紧脊背，模仿着女子的步态。三年前，为了躲避仇家追杀，也为了能顺利进入只收女弟子的灵韵宗修行，他剪去了及腰长发，换上了女装，给自己取了个“韩雪清”的名字，从此以女子的身份在灵韵宗立足。
三年来，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性别，说话时刻意放柔声调，走路时尽量放慢脚步，连吃饭都不敢放开食量。灵韵宗的弟子们都当他是个文静柔弱、天赋尚可的师妹，就连与他最为亲近的夜玄钰，也从未对他的身份有过丝毫怀疑——至少，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夜玄钰是灵韵宗宗主的关门弟子，修为高深，容貌俊美，是整个宗门弟子心中的皎皎月光。韩雪清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夜玄钰时，他正站在宗门大殿前的白玉台阶上，白衣胜雪，墨发如瀑，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那时候，韩雪清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这样耀眼的人产生交集。可命运似乎格外眷顾他，入门后的第一次宗门试炼，他便与夜玄钰分在了同一组。也就是在那次试炼中，他第一次牵起了夜玄钰的手。
此刻，韩雪清的指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触感。那天的山路格外崎岖，雨后的青石路湿滑难行，他不小心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下悬崖的瞬间，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的掌心带着薄茧，却异常温暖，力道恰到好处，既稳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又没有弄疼他。韩雪清当时吓得浑身僵硬，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能感觉到那只手的主人微微用力，将他拉回了安全地带，而他抬头，撞进的是夜玄钰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小心些。”夜玄钰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韩雪清慌乱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只含糊地应了一声，连忙抽回自己的手，指尖却仿佛被烫到一般，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完了，他会不会感觉到我的手太用力了？会不会觉得我的手掌太宽了？”这样的念头，根本没注意到夜玄钰看着他慌乱的背影，眼底闪过的一丝疑惑。
而此刻，这只曾经攥住他手腕的手，正轻轻捏着他的指尖。
韩雪清猛地回头，眼中的震惊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掀起层层涟漪。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背脊挺得笔直，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内心的慌乱。那身水绿色的襦裙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晃动，裙摆上的缠枝莲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就像他此刻混乱的思绪。
“你……你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声调比平时更高了些，刻意维持的柔媚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震惊与忐忑。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小心翼翼维持了三年的伪装，竟然早就被夜玄钰看穿了。那些他以为天衣无缝的细节，那些他暗自庆幸没有被发现的破绽，难道在夜玄钰眼中，都只是欲盖弥彰？
夜玄钰站在他面前，身形挺拔，白衣上绣着的银线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他看着韩雪清的眼睛，目光坦诚而灼热，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最深处。他轻轻捏了捏韩雪清的指尖，指尖的触感细腻，却带着一丝男子特有的骨感，与他身上的女装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你第一次牵起我的手，”夜玄钰的语气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那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底，让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染上了几分温柔，“那时我就有猜测了。”
韩雪清的脸颊瞬间变得更红了，像是熟透了的樱桃，连耳根都泛起了红晕。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去拍掉夜玄钰捏着他指尖的手，这是他们平时相处时的习惯，带着一丝亲昵的嗔怪。可他的手刚抬到半空，就被夜玄钰顺势握住了。
夜玄钰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将他的手完全包裹在其中。韩雪清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以及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手背的触感，那触感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却也让他更加慌乱。他的手指微微蜷缩，想要挣脱，却被夜玄钰握得更紧了些，力道温柔，却不容拒绝。
“我挣扎过，”夜玄钰的语气渐渐变得认真，眼底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郑重，指尖依旧轻轻摩挲着韩雪清的手背，仿佛在回忆那些纠结的日夜，“我问自己，是不是因为初见时的好奇才在意你？是不是违背了世俗眼光？可每次看到你为了保护别人拼命，看到你受伤时强装坚强，我就明白我对你的情感，早已不是好奇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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