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是三石硬弓,在他手中却似轻若无物。
“嗖!”“嗖!”“嗖!”
接连三箭,分别射向七十步、一百步、一百二十步的三个不同靶位。
箭矢破空,去势极快,精准地钉入靶心,尾羽微微颤动。
观礼台上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叹。
百步穿杨已属不易,在奔驰的马背上连射三箭,皆中不同距离的靶心,这份准头和稳定性,远超同济。
然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三支箭,入靶的深度几乎一致,并未因距离增加而明显减弱,显示出射箭者对力量的精妙控制,既展现了实力,又未曾过分张扬。
马凤勒住马缰,向观礼台方向抱拳行礼,然后平静地回归本队。
他能感觉到,一道来自最高处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乾兴廷确实注意到了这个叫“马凤”的年轻人。
他侧身向身旁的枢密使低声问了一句:“此子何人?箭术颇为了得,观其控力,似在边军历练过?”
枢密使连忙回禀:“陛下,此乃北疆考生马凤,履历上说是边塞猎户出身,自幼习武。”
“猎户?”
乾兴廷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掠过马凤年轻却沉稳的面庞,未再多言,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接下来的力量考核,马凤表现中规中矩。
他能举起重达三百斤的石锁,但并未去尝试更重的,显示出力大,却并非惊世骇俗。
最后是技击。
并非对战,而是演示自家武艺。
这给了考生更大的展示空间,也更容易看出其武功路数和底蕴。
轮到马凤时,他使用的依旧是那套“基础”的飞龙枪法。
镔铁长枪在他手中舞动,时而如灵蛇出洞,迅疾刁钻;
时而如大江奔流,气势沉雄。
他将这套枪法的“形”展现得淋漓尽致,枪风呼啸,笼罩周身,显得功底极为扎实。
然而,在高明的武者眼中,这套枪法似乎缺少了最核心的“神韵”,少了几分杀伐决断的凌厉,更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表演。
观礼台上的几位军中宿将微微颔首,觉得此子根基打得极好,是个可塑之才,但若论沙场搏杀,似乎还欠些火候。
二皇子乾德义眼中闪过欣赏,觉得马凤懂得藏锋,心思沉稳。
而大皇子那边,则依旧没什么表示。
只有极少数人,如混在侍卫人群中远远观礼的牛天扬,以及端坐龙椅的乾兴廷,眼神微微闪动。
牛天扬心中暗赞:“好小子,这飞龙枪法的皮囊算是让他玩明白了,连那股子刻意压制的‘意’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知道,孙儿这是将边塞隐忍的功夫,用到了这殿前演武之上。
而乾兴廷,他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他年轻时亦曾习武,眼界不低。
这马凤的枪法,看似圆满,却总感觉在关键变化处有所保留,仿佛一层薄纱,遮住了内里的光华。
尤其是那少年舞枪时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眼神,让他隐隐觉得,此子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猎户之子……边塞……”
乾兴廷心中默念,某个尘封已久的念头微微一动,却又迅速按下。
如今朝局纷乱,边患不断,或许,这样一个根基扎实、懂得藏拙的边塞小子,正值得培养,以制衡某些日益骄横的势力。
所有武进士演示完毕,兵部官员汇总评定,将最终的名次榜单呈递御前。
乾兴廷扫了一眼,提笔在榜首位置轻轻一点,对身旁内侍低语几句。
内侍上前,展开黄绫,朗声宣读:“皇天眷命,皇帝诏曰:本次武举殿试,朕亲临观礼,诸生武勇可嘉……兹评定一甲三名,赐武进士及第!状元,河东李振山!榜眼,幽州张诚!探花……北疆,马凤!”
“马凤”二字传出,校场之上目光再次聚焦于他身上。
状元、榜眼皆是军中将门之后或名门弟子,唯有这探花郎,出自寒微的“边塞猎户”,可谓是一匹黑马。
马凤上前几步,与李振山、张诚一同跪倒谢恩:“臣等叩谢陛下隆恩!”
乾兴廷看着台下跪倒的三人,目光在马凤身上停顿一瞬,缓缓开口道:“尔等皆为国家栋梁之才,望尔等日后忠君体国,勤勉王事,不负朕望。”
“臣等谨遵圣谕!”
演武结束,圣驾回銮。
武进士们也在礼部官员引导下退出校场。
马凤走在人群中,感受着四周或羡慕或复杂的目光,心中却无多少喜悦。
殿前扬威,金榜题名,不过是计划中的一步。
与生父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就在这种情形下结束,心中那份难以言喻的怅然与冰冷,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知道,从此刻起,“扬威将军马凤”这个身份,将正式暴露在京城的波谲云诡之下。
前方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他抬起头,望向那重重宫阙,目光仿佛要穿透那高墙,看到那幽居的母亲。
“娘,孩儿又近了一步。”
他在心中默念,袖中的拳头,再次悄然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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