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板的商队经历了一场虚惊,此刻正抓紧时间整顿。
伙计们收殓同伴的遗体,救治伤员,将翻倒的车辆扶正,重新捆绑散落的货物。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与劫后余生的庆幸。
苏老板亲自将小凤儿引到一辆较为完好的、带有遮棚的大车前,招呼他坐下,又命人赶紧生火取暖,准备热食。
“小恩公,快坐下暖暖身子。”苏老板看着小凤儿被冻得通红的小脸和略显疲惫的神色,眼中满是感激与怜惜,“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若非你及时出手,苏某和这满队伙计,怕是真要交代在这荒郊野岭了。”
他亲自从一个包裹严实的铜壶里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递给小凤儿,“喝点热汤,驱驱寒。”
小凤儿道了声谢,双手接过温热的陶碗,小口啜饮着。
滚烫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暖意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冻得有些僵硬的身体舒缓了许多。他没有多言,只是安静地喝着汤,听着苏老板的感慨。
苏老板是个精明人,见小凤儿孤身一人北上,衣着朴素却带着兵刃弓矢,眉宇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试探着问道:“小恩公此次北上,可是要回边塞家乡?听说近来那边……不太太平啊。”
小凤儿放下汤碗,抬起清澈的眼睛看向苏老板,点了点头,却没有细说:“嗯,家里有些事,要回去看看。”
苏老板见他不愿多谈,便不再追问,转而叹息道:“是啊,如今这世道,哪里都不安生。北边柔然蠢蠢欲动,边关气氛紧张。就连青龙县那边,听说也出了乱子。”他看似随意地提起,目光却留意着小凤儿的反应。
小凤儿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顺着话头问道:“青龙县?出了什么乱子?”
苏老板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商贾特有的消息灵通:“听说啊,是当地一个姓孙的大户,勾结了新上任的王县令,想要强占不少村民的土地和牛羊,闹出了人命,还抓了不少人,眼看就要问斩了。唉,那些村民也是可怜,碰上这等酷吏和恶霸……”
小凤儿握着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也跟着沉了沉。
苏老板的消息,印证了李三叔所说,情况确实万分危急。
“苏伯伯消息真灵通。”小凤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走南闯北,总得多听些风声。”苏老板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忧国忧民,“这还不算完。我听说,那王县令如此肆无忌惮,背后恐怕……不止是贪图那些牛羊土地那么简单。”
他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音:“有小道消息说,朝廷里头,似乎也有人盯上了边塞这块肥肉。尤其是这几年边军蓄养的那些战马、还有民间滋生的庞大牛羊群,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据说……有京城里的大人物,派了秘使到了北地,具体目的不明,但肯定跟这些资源脱不了干系。小恩公,你此番回去,若真与青龙县那边有什么牵扯,可千万要小心,莫要轻易得罪了官面上的人,尤其是……来历不明的人。”
京城秘使?
大人物?
苏老板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小凤儿心中的些许迷雾。
他一直觉得王县令和孙家的行为有些反常,若仅仅是为了霸占财产,似乎不必如此急切和狠辣,甚至不惜杀人立威。
如果背后真的有京城势力的影子,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们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平安村的牛羊土地,而是以此为切入点,攫取更大的利益!
甚至可能……
与边军的动向、乃至与草原的局势都有关联!
这个猜测让小凤儿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将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地方上的酷吏和豪强,而是隐藏在幕后、能量更大的黑手!
他看着苏老板那带着关切和提醒的眼神,知道对方是真心实意地在帮助自己。
他站起身,对着苏老板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苏伯伯告知这些,凤儿铭记于心。”
苏老板连忙扶住他:“小恩公这是做什么!你两次救我性命,这点消息算得了什么!”他看着小凤儿稚嫩却坚毅的脸庞,心中感慨万千,忽然道:“小恩公,你此行路途尚远,一人一马终究不便。苏某商队中尚有备用快马数匹,皆是耐力脚程上佳的良驹,便赠予小恩公一匹,再备上些干粮银钱,也算苏某略尽绵薄之力,万勿推辞!”
小凤儿本想拒绝,但想到自己那匹已然疲惫的坐骑,以及前方未知的艰险,确实需要一匹好马才能更快赶路。
他沉吟片刻,再次抱拳:“苏伯伯盛情,凤儿愧领了。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苏老板见他答应,很是高兴,立刻吩咐手下人去挑选最好的马匹,准备物资。
他又看了看小凤儿身上那件半旧的皮袄,想了想,又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一件轻便保暖的银鼠皮里子的斗篷,不由分说地披在小凤儿身上:“北地苦寒,这件斗篷你穿着,挡风又保暖,比你这件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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