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把书放回炕洞,就听见窗外传来极轻微的 “咔嗒” 声 —— 像是瓦片被踩碎的声音。
墨苏瞬间绷紧了神经,吹灭油灯。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悄悄挪到门边,贴着墙听动静,能听到屋顶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那小子回来了吗?”
“刚进门,灯刚灭。”
“进去搜,重点是书和纸,别让他把东西藏起来。”
“知道了,这就下去。”
是冲那半张纸片来的!墨苏的心沉到了谷底 —— 他捡到纸片不过两个时辰,对方就追来了,大爷党的反应速度快得吓人。
不能坐以待毙!他脑子里飞快闪过父亲教过的脱身术,目光落在桌上的油灯上。他摸起油灯,猛地砸向窗棂 ——“哗啦” 一声,油灯摔在院子里,火苗瞬间窜起来,烧着了窗下的干草。
“走水啦!走水啦!” 墨苏大喊着,一脚踹开后门,抱着《左传集解》就冲进了雨幕。
“该死!追!” 屋顶的人骂了一声,翻身跳下来,紧随其后。
墨苏在雨巷里狂奔,脚下的青石板滑得很,好几次差点摔倒。他熟悉这一带的巷子,像熟悉自己的掌纹 —— 哪里有拐角,哪里有死胡同,哪里能藏身,都记在心里。他七拐八拐,钻进一条窄得只能容一人过的死胡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看你往哪跑!” 追兵的声音就在身后。
墨苏咬咬牙,瞥见胡同尽头有个猪圈,圈门虚掩着。他屏住呼吸,猛地掀开圈门钻进去,顺势滚进粪堆里,抓起一把稻草盖在头上。恶臭瞬间灌满鼻腔,呛得他差点咳嗽,却死死忍住 —— 这时候出声,就是死路一条。
“人呢?” 两个追兵冲进胡同,举着火把四处照。
“刚还在这儿,怎么没了?”
“搜!仔细搜!”
火把的光扫过猪圈,墨苏赶紧把头埋得更低,稻草遮住了大半身子。他能感觉到追兵的脚步就在猪圈外,甚至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这猪圈这么臭,他能藏这儿?”
“说不定呢,那小子鬼得很。” 一个追兵伸手要掀稻草。
墨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悄悄摸向身边的石头 —— 要是被发现,就只能拼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吆喝声:“走水啦!槐花胡同走水啦!” 是救火的人来了。
“糟了,救火队来了,快走!” 两个追兵对视一眼,不敢多留,转身就跑。
脚步声渐渐远去,墨苏才松了口气,瘫在粪堆里大口喘气。稻草上的粪水顺着衣领往下流,可他顾不上擦 —— 他摸了摸怀里的《左传集解》,纸片还在,没被淋湿。
雨还在下,救火的铜锣声、吆喝声混在一起,在胡同里回荡。墨苏慢慢从粪堆里爬出来,身上沾满了秽物,像个泥人。他不敢回小院,那里肯定被盯上了,只能往永定河方向走 —— 那里有个破桥洞,以前抄书累了,常去那儿歇脚。
走到桥洞下,他用河水简单洗了洗,又拧干了长衫。夜风一吹,凉得刺骨,可他却没觉得冷 —— 脑子里全是那半张纸片上的字,还有 “大爷党” 三个字。
大阿哥胤禔,康熙的庶长子,常年在外征战,手握兵权,一直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可他再胆大,也不敢公然用魇镇这种阴招,除非…… 背后有人支持?或者,这根本就是个局,有人故意嫁祸大阿哥?
墨苏忽然想起父亲批注里的话:“朝堂之事,多是局中局,套中套,眼见未必为实。” 他打了个寒颤 —— 这半张纸片,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让他捡到的?就像当年父亲查到漕粮案,会不会也是有人设的陷阱?
他把纸片从《左传集解》里取出来,重新铺在地上。借着月光,他又仔细看了一遍 —— 除了那些显出来的字,纸片的边缘似乎还有些极淡的印记,像是用指甲刻的。他摸了摸,果然有细微的凹凸感。
按墨家 “隐字诀” 的规矩,重要的密信往往有多层加密。这指甲刻的印记,会不会是第二层?墨苏试着用手指在印记上描了描,是个 “三” 字 —— 三阿哥?
他猛地站起来,心里像被惊雷劈过 —— 如果这纸片是三阿哥的人伪造的,故意让他捡到,再嫁祸给大阿哥,那父亲的冤案,会不会也和三阿哥有关?当年父亲弹劾闽浙总督,而闽浙总督是三阿哥保荐的,这其中的联系,像一张网,把他紧紧裹住。
桥洞外的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洒下清冷的光。墨苏抱着《左传集解》坐在石头上,一夜没合眼。他知道,从捡到这张纸片开始,他平静的抄书生活就彻底结束了 —— 他不仅要查父亲的冤案,还要卷入九子夺嫡的漩涡里,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天快亮时,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怀里的纸片被他叠得整整齐齐,藏进了贴身的衣袋里 ——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是他唯一的筹码。他望着远处紫禁城的方向,眼神变得坚定:“爹,娘,不管这背后有多少阴谋,儿子都要查下去。就算粉身碎骨,也要还你们一个清白。”
他转身离开桥洞,往琉璃厂的方向走 —— 他得去文渊阁,看看能不能从钱胖子嘴里,套出些关于大阿哥、三阿哥的消息。只是他没注意,在桥洞不远处的树后,有个穿灰布长衫的人影,正默默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巷口,才转身离去。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悄向他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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