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翊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展区内回荡。
“鼠族数量庞大，常常居住在阴暗狭小的角落，在绝境之下爆发出的反噬之力，曾令人族胆寒。”
他指向一幅描绘着无数鼠影在阴影中涌动、散发着不祥绿气的壁画，“他们携带妖瘟，这个瘟疫不会伤妖分毫，然而一旦沾染人族……其肌肤便如同被剧毒汁液浸透的娇嫩花瓣易伤，先是浮肿，然后渗血，七日内必死无疑。”白翊说道。
“每一次妖瘟的爆发，人族都会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虞音内心凝重：这就是瘟疫。
白翊画风一转，指向另一幅人族踢打野狗、野狗反扑撕咬的场景，“人类尚存的时候，看见路过的狗妖便踢上两脚，狠狠凌辱，愤怒的狗妖失去理智，终至癫狂，撕咬人类，被咬伤的人患上令整个族群闻之色变的疯犬症。”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一旦与患症者接触，此症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让人族神智尽失，沦为只知撕咬的凶兽！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村庄更甚整个城镇，沦为毫无智慧的狂乱之地！”
“对！就该这样！”青梨听得小拳头紧握。
“我们的先辈干得漂亮！就是要给那些狂妄自大的人族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们妖族可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
“可最终……”虞音的声音平静无波，“人族……还是消失了。”
白翊那双深邃的狐眸倏地转向虞音，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伪装，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挑起：“公主……似乎对人族之事，格外关注？”
虞音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坦然依旧，甚至勾起一抹带着几分嗜血的弧度，“本宫曾听闻，人族的血肉滋味，与这妖界万族皆不相同，其鲜美独特之处，令万妖都想品上一品。”
她轻舔了下唇角，眼神带着纯粹的、食客般的探究欲，“本宫也有七情六欲，自然不能免俗。”
白翊眸色幽深，“都说人族已经消亡，泯灭于世，可他们那般狡猾卑劣，兴许使出金蝉脱壳之计，蛰伏于这天地间的某个隐秘角落，伺机而动，再次做这天地间的主人。”
“又或许……”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就像之前人类豢养牲畜一般，也有妖将残存的人族视作珍馐……秘密圈养着呢？”
“公主以为如何呢？” 白翊盯着她的脸。
虞音的心脏猛地一沉，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发现了？！
还是……仅仅是试探？！
电光火石间，她面上却绽开一个更加肆意张扬、带着血腥味儿的笑容，“若是真有妖豢养着活生生的人类……”
她微微眯起眼，“本宫就算花费大价钱，也定要……尝一尝那传说中的、人族血肉的滋味！”
青梨在一旁听得缩了缩脖子：殿下竟然想尝那卑劣恶心的血肉滋味。
“世子呢？”
虞音眸光流转，带着几分玩味地反问，“可也有兴趣……一同‘品尝’那传说中的珍馐？”
“不过想来世子定不愿和本宫同坐一席，共享美食的。”虞音还不等白翊回答，道，“今日世子愿花费功夫带本宫，游览这人类兴衰考究馆，许是看在你我那微薄的君臣之意上。”
她笑了笑，“今日，本宫真真谢谢世子，这考究馆内晦涩的文字图卷，多亏了世子这把温润如玉、娓娓道来的好嗓子，才添了几分……聊胜于无的趣味呢。”
白翊心神微漾，那“温润如玉”的形容，像一片羽毛，轻轻搔刮过心尖。
然而这分微妙的触动刚升起，便听虞音又说，“考究馆内妖迹罕至，倒也无妨，待出了此馆大门……”
她抬起眼帘，目光清冷如霜，直直望入白翊眼底，“还请世子务必与本宫分道扬镳，莫要再行同路，否则……若被旁妖瞧见了，污了世子清誉，本宫真真担待不起。”
白翊的心情莫名的不好了，“其实公主可以把……之前的话语收回的。”
虞音笑了笑，“经纵火案后，本宫是当真……决心与世子泾渭分明了。”
她的话语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恰恰好的……被白翊察觉了。
“公主此言差矣，你我君臣，岂是轻易能分割的。若是哪天公主登上那无上之位……臣作为狐族世子……”白翊试图将无形的线连接起来。
“世子慎言！”虞音声音蓦然冷了下来，“父皇尚在盛年，本宫更有四位兄长在前。那至高之位花落谁家，自有父皇圣心独裁，绝不是你我妄议的！”
白翊眸光闪了闪。
不一样了。
眼前这个冷静克制、深谙避嫌之道的虞音，与记忆中那个曾狂妄叫嚣“皇位雄妖坐得，本宫为何坐不得？”的骄纵公主，从根本……不一样了。
是公主历经变故后终于懂事了？
还是……
他压下翻涌的思绪，微微垂首，姿态放低：“是臣……失言了。”
低头的瞬间，他比虞音高出一个头的身量优势，恰好让他能清晰地嗅到她发间、颈侧传来的那缕清冽幽冷的雪梅暗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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