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片危机四伏、雷声隆隆的盆地,韩立并未感到丝毫轻松,反而更加警惕。万寂沼泽的深处,环境比他之前穿越的区域更加恶劣、诡谲。空气中弥漫的瘴气,颜色已从淡紫深化为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沉淀了无数怨毒与死气的幽绿色。这绿瘴不仅对护体灵光的侵蚀速度加快了一倍不止,更带着一股无形无质、却能悄然渗透防御、干扰心智的诡异力量。飞行其中,耳边时而会响起若有若无的凄厉哀嚎,眼前偶尔会闪过扭曲的鬼影,若非韩立道心坚如磐石,神识又远超同阶,恐怕早已心神失守,堕入幻境,最终灵力耗尽,成为这沼泽的又一具枯骨。
脚下更是难觅一寸实地,几乎全是深不见底、冒着粘稠气泡的淤泥潭。潭水漆黑,散发着浓烈的腐臭,神识探入其中,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和偶尔掠过的、充满贪婪与暴戾的模糊意识,那是潜伏在沼泽深处的、实力至少达到炼虚甚至合体级别的毒兽。韩立甚至远远感应到几处区域,散发着令他这真仙中期修士都感到隐隐威胁的气息,那盘踞的存在,恐怕已臻至真仙后期乃至更高。他毫不犹豫地绕行,宁可多花费数倍时间,也绝不轻易涉险。
他按照青风散人地图上那条极其隐晦、断断续续、几乎被岁月磨灭的路线指示,在茫茫无边的死亡沼泽中艰难跋涉。这条路线蜿蜒曲折,如同一位濒死老者颤抖画出的生命线,巧妙地避开了地图上简单标注的几个猩红区域——“鬼哭林”(传闻进入者会被无尽怨魂纠缠,直至神魂枯竭)、“腐神潭”(其水能腐蚀仙元,污秽法宝)以及“千眼蟾泽”(栖息着成群的真仙级毒蟾)。
如此谨小慎微地行进了七八日,凭借强大的神识和对危险的敏锐直觉,韩立有惊无险地穿越了数片绝地。期间,他遭遇了一群能够喷吐无形无质“蚀神毒针”的“幻影毒蚊”,其毒针专伤神魂,令人防不胜防;也远远瞥见了一头在泥潭中翻滚的、形似巨鳄、背生骨刺的“幽冥腐鳄”,其气息赫然达到了真仙中期,韩立立刻收敛所有气息,隐匿身形,足足等了一日,待其潜入泥潭深处,才悄然离去。
这一日,他按照地图上最后一个模糊的标记,来到了一片看似与沼泽其他地方别无二致的广阔水域。水色浑浊不堪,泛着油腻的光泽,水面上不断有硕大的、五颜六色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冒出,破裂后释放出更加浓郁的绿色毒瘴。水域周围,生长着茂密的、高达数丈的黑色芦苇丛,芦苇杆坚硬如铁,叶片边缘锋利如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就是这里了?”韩立悬浮在水面上空数丈处,微微蹙眉。地图的最终指向,竟是这片看似毫无特殊的水域下方。他尝试将神识探入水中,立刻感到一股强大的、粘稠如胶的阻力,仿佛水下存在着某种无形的力场或禁制,在干扰和吞噬着一切外来探查的力量,使得神识难以深入。
沉吟片刻,韩立翻手取出一张自己绘制的、品质达到一品的“避水符”拍在身上。一层淡蓝色的、柔和却坚韧的无形气罩瞬间将他全身笼罩。随即,他不再犹豫,身形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那浑浊不堪的沼泽水域之中。
水下世界,光线迅速黯淡,直至完全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吞噬。只有避水符散发出的微弱蓝光,勉强照亮周身数尺范围。韩立下潜的速度并不快,神识虽然受到极大压制,依旧如同触角般在前方小心探路。越往下,那股干扰神识的力量就越发强大,水压也急剧增加,避水符形成的气罩发出细微的“嘎吱”声,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下潜了约莫百丈深度,就在韩立考虑是否要继续时,前方那股干扰之力骤然达到了顶峰,仿佛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然而,奇异的是,当他的身体触碰到这层“墙壁”时,并未感受到巨大的阻力,反而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凉而柔韧的水膜。
豁然开朗!
屏障之后,景象截然不同!所有的浑浊、黑暗、毒瘴瞬间消失无踪!屏障之内,仿佛是一个被独立开辟出来的水下空间,水质变得异常清澈剔透,没有丝毫杂质,并且没有一滴沼泽污水能渗透进来!一股精纯而古老的水属性灵气弥漫其中,虽然不算浓郁,却与外界污浊的死寂形成了天壤之别。
而在这清澈水体的中心,一座古老的石殿,静静地矗立在铺满洁白细沙的水底。石殿的风格极为古朴,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绝非近代所建。它大半部分已经被巨大的、如同翡翠般碧绿的水草和厚厚的、颜色深沉的淤泥所覆盖、包裹,只有小部分斑驳的墙体和高耸的、已然半坍塌的殿顶裸露在外,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破败。殿门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黑黝黝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入口,内部深邃,不知通向何方。
“水下遗迹?”韩立心中一动,泛起一丝波澜。青风散人的地图,最终指向的竟是这里?难道他当年发现蕴雷仙藤的线索,其源头并非直接在那雷云盆地,而是源于这座被遗忘在沼泽之底的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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