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娜·夜风那带着一丝惯常清冷揶揄的嗓音,如同利刃般划破了小山包上刚刚因凡妮莎到来而沉淀下的、混合着失败颓丧与微妙希望的复杂气氛。
她矫健高挑的身影如同融入雾气般悄然出现,目光先是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在瘫坐在木墩上、浑身散发着落魄气息的凡妮莎身上锐利地停留了一瞬,那深邃的紫色眼眸似乎瞬间就解读出了她满身的尘土、眼里的空洞以及那份源自东部王国的失败者气息。
随即,她的视线才转向一旁静立的林云,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哟,又一位红发美丽姑娘找上门来了啊。林云,看来不管是在阴暗的矿坑还是在这迷雾雨林,你可还真是……艳福不浅呢。”她的语气带着暗夜精灵特有的、略带疏离的调侃,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
林云对莱娜这种程度的言语“攻击”早已免疫,他只是平静地回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没听见一般,懒得接这话茬。
而一旁的凡妮莎则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尽管身心俱疲,但暗夜精灵哨兵队长身上那股久经沙场、带着自然威仪与纪律性的压迫感,让她本能地绷紧了残余的神经,身体微微坐直,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她不清楚林云与这些掌控着菲拉斯的暗夜精灵之间具体是何种关系,但她清楚地知道,此地处于羽月要塞的势力范围之内,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处于监视之下。
莱娜显然也没指望能从林云这块“木头”那里得到什么有趣的回应,她自顾自地走到一直在旁边沉默擦拭长剑的林磐身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调整了一下他握剑的腕部角度,又检查了他站姿的重心,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完成了对学徒的例行检视后,她才重新转向林云,语气变得正式而清晰,说起了此行的正事。
“我来这里,除了看看磐儿,还有一个算是好消息的消息要告诉你。”她的声音在菲拉斯傍晚的雾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你当初提供的关于暴风城的那个情报,已经被证实了。暴风城的国王,瓦里安·乌瑞恩,在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变故后,成功夺回了他完整的王位与意志。而那位权倾一时的‘女伯爵’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她的真实身份——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也已经被彻底揭露,并在暴风城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动荡。”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林云的反应,继续说道,“因此,基于你在此事件中(某种程度上)扮演的角色,暴风城官方已经正式撤销了对你的所有通缉令。你的名字,至少在联盟的公开层面,已经不再是追捕目标。”
她顿了顿,确保林云消化了这个信息,然后才抛出最关键的部分:“就在不久前,将军亲自收到了来自塞拉摩的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女士发来的正式外交通告,确认了此事。鉴于这一重大变化,珊蒂斯将军决定,正式取消之前对你下达的禁足令。从现在起,你不再被限制在菲拉斯的特定区域内,可以自由离开此地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一旁垂头丧气的凡妮莎耳边炸响。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困扰了林云数年、迫使他藏身于此、甚至间接导致她迪菲亚组织覆灭时都无法借助其力量的联盟最高级别通缉……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以一种她完全没想到的方式解除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林云,想从这个男人脸上找到一丝狂喜、一丝解脱,或者至少是明显的放松。
然而,她看到的,却依旧是那张仿佛万年不变、光秃秃的脸上,没有任何预想中的情绪爆发。
林云的眼神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极小石子后泛起的、几乎看不见的涟漪,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仿佛莱娜宣布的,只是一件早已在他预料之中、无关紧要的小事,甚至不值得他多费一丝表情。
“但是,先别急着为这‘自由’欢呼雀跃,”莱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将凡妮莎从震惊中拉回现实。
“来自奥妮克希亚的致命威胁,可不会因为人类国王的回归和她伪装的败露而有丝毫减弱。相反,对于你这个亲眼见证了她阴谋破产、让她蒙受奇耻大辱的‘目击者’,她心中的仇恨恐怕只会更加炽烈,报复的行动也可能更加不计后果。你依然是她的头号目标。”
听到奥妮克希亚这个名字,林云的脸上终于不再是全然的平静。但也并非莱娜预想中的凝重或忧虑,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仿佛在谈论一个早已注定的、与己无关的事物的平静。甚至,在他的嘴角边缘,还极其细微地勾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带着些许了然与嘲弄意味的弧度。
作为一名知晓“剧情”的穿越者,他当然心知肚明。奥妮克希亚?那条盘踞在尘泥沼泽巢穴里的母龙?她的老巢具体坐标、她那些看似强大的龙人仆从、她最致命的弱点(那个需要特定武器才能击破的……),乃至她最终被一群“冒险者”讨伐的结局,在他脑海中那个名为“游戏”的、模糊却又笃定的预言式记忆里,早已是板上钉钉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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