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穿越玛诺洛斯,这一过程的艰难程度相较于进来时,简直是呈几何倍数增长。时光与死亡的双重侵蚀,让这位深渊领主的内部组织失去了往昔的弹性。如今,它们变得僵硬而粘滑,宛如一块被岁月尘封的陈旧琥珀。同时,初步的腐败在其内部滋生,形成了一种胶着的阻力,仿佛无数只无形的手,试图将每一个试图穿越的存在牢牢拽住。他像是在半凝固的、充满障碍物的沥青中蠕动。那根要命的“锁链”此刻成了最大的累赘,它不像是有无限长度,在爬行中时不时就会绷紧,或者缠绕在某些突出、坚韧如软骨或纤维束的组织结构上,迫使他不得不停下来,用因为虚弱而颤抖的手,在绝对的黑暗中去摸索、去费力地解开那些“死结”。每一次拉扯,身体深处传来的那种牵连着内脏的怪异痛楚都让他冷汗直流(如果还有汗可流的话)。
冰冷的粘液浸透了他早已破烂不堪的“出生”状态,皮肤被浸泡得发白、起皱,某些部位甚至开始出现刺痛的红斑。他不知道爬了多久,感觉中像是又过了几个世纪,在这黑暗且令人绝望的爬行中,时间成了最捉摸不透的东西。他机械地挪动着身体,不知道这无尽的攀爬还要持续多久,每一秒都像是一年那么漫长,仿佛已经跨越了几个世纪的时光。突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特别的地方,那里相对柔软,表面布满褶皱,而且隐隐有空气在流动,一种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心脏猛地一缩,一个念头瞬间在脑海中炸开——是那里!那个最初爬出的入口,宛如黑暗中的曙光,就在眼前了!
他猛地停下动作,心脏因为激动和紧张再次狂跳起来。他将耳朵紧紧贴在那处褶皱上,用尽全部心神,屏息凝神地倾听着外界的动静。
风声,清晰了许多,带着灰谷夜晚的凉意。
虫鸣,高低起伏,是生命的声音!
树叶的沙沙声,规律而自然。
没有脚步声,没有金属碰撞声,没有兽人粗重的呼吸。
安全!至少此刻,附近是安全的!
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他虚弱的身体。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用手扒开那已经有些干瘪、但依旧富有令人恶心的入口组织。一股明显不同于内部污浊气息的、带着草木清香和湿润泥土味道的空气,如同甘泉般涌了进来,瞬间冲淡了那几乎要凝固在他肺里的腐臭。他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尽管这空气里依旧混杂着淡淡的邪能残留和尸臭,但对他而言,这已然是生命的气息!
他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探了出去。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照亮了寂静的林地。玛诺洛斯庞大的尸体在他身后投下巨大的、扭曲的阴影,但周围空无一人,只有被战争摧残后的大地无声地诉说着伤痛。
激动和狂喜好似两颗重磅炸弹,狠狠冲击着他几乎失去知觉的神经。他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更加疯狂地向外挣扎。他的肩膀、躯干上,干涸的暗绿色粘液和污血仿佛是战斗的勋章,可此时摩擦着那令人作呕的入口组织,发出“咕叽”的湿滑声响,让人毛骨悚然。每一秒都像是煎熬,终于,随着下半身成功脱离,他整个人在这一刻彻底从玛诺洛斯那亵渎的“母体”中挣脱出来,仿佛逃离了一场恐怖的噩梦。
“噗通!”
他虚脱般地摔落在冰冷而坚实的地面上,裸露的皮肤接触到粗糙的沙石和断草,带来一阵刺痛,但这痛楚却如此真实而可贵。他仰面躺着,胸膛剧烈起伏,像离水的鱼一样贪婪地吞咽着夜晚清冷的空气,感受着久违的、自由的呼吸。月光洒在他赤裸的、布满污秽的身体上,虽然依旧狼狈不堪,腰间那根暗紫色的“锁链”依旧如同耻辱的一般地连接着身后的巨大尸骸,但重见天日、摆脱那黑暗腐臭牢笼的感觉,让他眼眶发热,几乎要压抑不住地呐喊出来。
他艰难地翻过身,趴在地上,干呕了几下,却只吐出一些酸涩的胆汁和粘液。他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回头望向那座在月光下如同狰狞肉山的玛诺洛斯尸体。它静静地匍匐在那里,散发着死亡与终结的气息。就是这东西,在过去的几天里,既是他的囚笼,也是他临时的、扭曲的避难所。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腾——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这段恐怖经历的余悸,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这恶魔产生了某种诡异联系的荒谬感。
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剧烈的眩晕感袭来,让他几乎再次栽倒。他扶住旁边一棵被邪能烧得半焦的树干,稳住身体。低头审视自己:赤身裸体,一身污秽,皮肤因为长时间的浸泡和缺乏营养而显得苍白虚弱,肋骨清晰可见。而那根“锁链”,从他肚脐延伸出去,另一头依旧消失在玛诺洛斯尸体的开口处,在月光下泛着不祥的、微弱的紫色光泽。它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他试着向外走了几步,大概在离尸体约十五米的地方,那根“锁链”明显绷紧,传来了强烈的牵扯感,警告他不能再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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