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停在主控室外十米处的人影，对着监控摄像头比了个手势。
林蔚然看清了那个动作。
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点了下太阳穴。
这是父亲每次完成采访后，对摄像机做的告别信号。
她喉咙发紧，手指扣住摄像机边缘。顾明远抬手示意她别动，自己慢慢靠近门边，贴墙蹲下，警号牌握在掌心，另一只手摸出钢尺，在地面轻敲两下。
外面没有回应。
风雪声重新盖过一切。
那人影转身走了，脚步消失在风里。
顾明远回头看向林蔚然。她已经打开摄像机回放，把刚才的画面定格。他走过去，盯着屏幕上的手势看了几秒，低声说：“不是巧合。”
林蔚然没说话，只是把存储卡换进读取器，连上改装过的笔记本。她调出陈建国临终前的录像，逐帧播放。画面停在他嘴角扬起的瞬间，眉眼舒展，像在笑。
她放大那张脸，又从手机里调出父亲档案里的照片，两张图像并列对比。眼角的纹路，鼻翼的弧度，连嘴唇微翘的角度都一样。
顾明远看着屏幕，声音压得很低：“他不是证人……他是参与者。”
林蔚然拔出存储卡，放进背包夹层。她走到陈建国倒下的地方，蹲下来检查地板缝隙。血迹还没完全凝固，旁边有一小块焦黑的金属片。
她用笔尖挑起来，翻了个面。
海东集团早期项目的蚀刻标志清晰可见。
“芯片。”她说，“他留下的。”
顾明远接过金属片，用警号牌刮掉表面氧化层。芯片接口老化，边缘有烧毁痕迹。他拆下笔记本侧边的扩展槽，手动接通电源线，把芯片插进去。
屏幕闪了一下，出现加密界面。
林蔚然从背包里取出父亲的U盘，接入另一个端口。系统自动识别出一个隐藏文件夹——“应急数据恢复指南”。她点开其中一个程序，输入指令。
进度条缓慢推进。
雪花画面跳动了几下，一段黑白影像开始播放。
实验室里，两个男人站在操作台前。穿白大褂的是林父，另一个穿着警服的是顾父。时间戳显示：1998年7月25日，晚上十一点十七分。
林父手里拿着一支装着淡金色液体的试管，声音很轻：“如果优化计划成功，人类将失去流泪的能力。”
顾父低头记录：“他们说这是进化，是为了消除情绪干扰，提升社会效率。可当人不能再为苦难流泪，那还是人吗？”
林父把试管放进冷藏柜，柜门关上前，标签清晰可见：“LZG-Ω泪腺激活序列”。
“我们得留下反制程序。”他说，“一旦全球情感调节基因被统一修改，‘流泪’将成为唯一验证人性的密钥。”
画面到这里中断。
林蔚然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唇角。她想起陈建国最后的笑容，平静、释然，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
顾明远合上笔记本，声音很沉：“他们在改人的本能。”
林蔚然站起来，走到结霜的墙边。她用手套擦去一层冰，打开新闻缓存页面。夏岚预留的节点还在运行。
最新通报一条条弹出来：
“北欧多国报告突发性干眼症激增”
“加拿大原住民社区集体失泪，病因未明”
“联合国卫生组织召开紧急会议”
她把三则消息投影在墙上，指尖划过关键词：“突发”“无诱因”“跨种族同步”。
顾明远站到她身边：“和疫苗里的金粒结构一致。他们在激活沉默基因，同时关闭泪液分泌通路。”
“这不是治疗。”林蔚然说，“是筛选。不能哭的人，才会服从命令。”
她转身走向主控台，拿起摄像机，切换到红外模式。镜头扫过走廊冰壁，突然停住。
一处冰层下有细微刻痕，像是被人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
她走过去，用手套抹净表面冰霜。
摩斯密码。
她迅速记下节奏：
“—· —·· ··· / ·—— ——— ···· / ··—— ····”
翻译结果：MOON / CODE / INITIATE
“去月球，那里有初始代码。”
顾明远站在她身后，看着冰壁上的刻痕：“他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
林蔚然把摄像机对准整段影像，上传至加密频道，附言：“确认‘流泪能力’为人性基准线，请求启动‘星辰协议’。”
发送成功。赫尔辛基节点回执闪烁三秒后熄灭。
她脱下军大衣，取下肩部一枚细小冰晶，轻轻抹过摄像机镜头。红外模式再次启动，冰晶折射出新的图像。
远处冰壁上，一道极淡的刻痕浮现，正是父亲惯用的书写风格。
她走近，辨认出几个字：“初始代码藏于月面反射率最低点。”
顾明远翻出随身笔记本，写下“泪=人性”，然后把疫苗原液放进保温袋，夹层塞满警服内衬的隔热棉。
林蔚然把父亲的钢笔插进胸前口袋，拉紧大衣领口。她望向窗外，风雪中的冰雕轮廓隐约可见。
“他们以为改造身体就能控制人。”她说，“但他们忘了，眼泪才是人最开始的语言。”
顾明远点头：“现在我们知道该往哪去了。”
林蔚然打开摄像机，最后一次拍摄主控室。画面扫过陈建国倒下的位置，扫过冷藏柜的裂缝，扫过墙上未融化的摩斯密码。
她按下保存键。
设备提示电量剩余百分之十二。
顾明远走到门边，回头看她：“还能走吗？”
她把摄像机挂回胸前，手指抚过钢笔金属帽：“只要还能哭，就能找答案。”
他推开门。
风雪扑进来，打在脸上。
两人踏进雪中。
前方冰层下，一道金属管线延伸向黑暗深处，表面印着模糊编号：HDC-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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