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就是懂事。”他抽出一张银票塞给歌姬,“赏你的!咱们林县令人俊心善,往后必是鹏程万里!”
满堂哄笑中,林闻轩的指尖掐进掌心。他看见坐在末席的张屠户——那个放印子钱逼死过佃户的恶霸,正举杯向他致意。三个月前,他差点把张屠户的儿子按律问斩。
宴至酣处,赵德柱忽然掷杯为号。歌姬退散,仆从抬上口蒙着红布的笼子。
“给闻轩备了份升迁礼。”赵德柱扯落红布,铁笼里竟关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是白日鸣冤的孙寡妇!
“这刁妇屡次诬告乡绅,闻轩你明日升堂,判她个流放千里。”赵德柱的胖手拍在林闻轩后心,把他推向铁笼,“江安府通判的缺,梅巡抚那边总得有个过得去的由头……”
林闻轩看着孙寡妇死寂的眼睛,怀里银票烫得他五脏俱焚。他想起自己金榜题名那日,曾在孔庙前发誓:“若有负百姓,犹如此笏——”手中玉笏应声而断。
“下官……”他喉结滚动,在赵德柱渐冷的注视中缓缓躬身,“定不负大人栽培。”
**破碎的根**
更鼓敲过三响,林闻轩才蹒跚回到县衙后院。福伯提着灯笼等在门口,光晕里飘着细碎的雪。
“少爷,地契……赎不回来了。”老仆泣不成声,“王掌柜午后就把田转给了赵德柱的外室,这会儿怕是连界石都拔了。”
林闻轩望着院角那株祖父亲手栽的腊梅,忽然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福伯扑上来抱住他胳膊,主仆二人在这苍茫夜色里抖得像两片落叶。
“福伯,你说得对。”他盯着自己通红的手掌,声音哑得厉害,“从今往后,林家没有根了。”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孙寡妇白日跪过的血迹,也覆盖了云山县所有的污浊与清白。林闻轩不知道,此刻赵德柱正把玩着那沓银票,对钱师爷轻笑:“看见没?再硬的骨头,饿上三天也软了。”
而三百里外江安府的官船上,巡抚梅知节刚收到飞鸽传书。他展开纸条,上面只有朱笔写的三个字:
“饵已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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