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她喃喃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青天。”
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公案前的柱子猛冲过去。
“拦住她!”林闻轩失声惊呼。
可衙役们的动作太慢了。
“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整个大堂仿佛都在颤抖。
孙寡妇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在地,鲜血从她的额头汩汩涌出,在斑驳的柱子上画出一道刺目的红痕,然后顺着柱身缓缓流下,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她的眼睛还睁着,直直地望着堂上“明镜高悬”的匾额。
堂外百姓一片哗然,有人惊叫,有人哭泣,更多的人沉默地看着,眼中是麻木的悲凉。
钱福贵也愣住了,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无赖相:“疯了,果然是个疯的!林大人,您都看见了吧?”
林闻轩僵立在公案后,浑身冰冷。他看着柱子上那抹鲜红,看着孙寡妇至死未瞑目的双眼,看着堂外百姓那些复杂的目光。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苏知县离开时那句话:“在云山,你想做个好官?除非你能把天捅个窟窿。”
钱师爷悄悄凑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大人,这下好了,人死了,案子也算了了。”
林闻轩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官袍的袖口上——不知何时,溅上了一滴殷红的血,像一枚灼热的烙印。
衙役们开始驱散人群,钱福贵大摇大摆地离去,堂外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开,只剩下几个老人还在摇头叹息。
“收拾干净。”钱师爷指挥着两个衙役,语气轻松得像在吩咐打扫寻常的灰尘。
一个年轻衙役战战兢兢地上前,试图合上孙寡妇的双眼,试了几次却总是失败。那双眼睛固执地睁着,仿佛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这座官衙的每一寸虚伪都刻进魂魄里。
林闻轩一步步走下堂来,在孙寡妇的尸身前驻足。血已经流到了他的靴边,形成一滩暗红色的泥泞。
“大人,小心脏了官靴。”钱师爷提醒道。
林闻轩缓缓蹲下身,用自己的官袖,轻轻覆上了那双不肯闭合的眼睛。
这一次,它终于合上了。
当他站起身时,钱师爷惊讶地发现,这位一向温文尔雅的县丞大人,眼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又有什么东西在破碎中悄然滋生。
“去买口好棺材。”林闻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剩下的钱,给她儿子治腿。”
他将一锭银子放在钱师爷手中——那是他这个月刚领的俸禄。
钱师爷捏着银子,欲言又止。
林闻轩不再看他,转身向后堂走去。官袍袖口的那点血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每走一步,都像是一记沉重的鼓点,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堂前柱上的血尚未干透,沿着木质纹理缓缓下滑,在青石地板上积成一个小小的血洼,倒映着“明镜高悬”四个鎏金大字,晃晃悠悠,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远处,云山寺的钟声悠悠传来,惊起一群飞鸟。它们掠过县衙上空,投下一片转瞬即逝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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