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铁柜之中,究竟是何物?”林闻轩忍不住问道,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谜团。
陈远却猛地摇头,脸上血色褪尽:“大人莫问!此事……下官亦不知晓。只知与十多年前一桩旧案有关,牵扯极大。苏知县便是因它而去,大人初来乍到,万不可……重蹈覆辙啊!”他语气急促,带着真切的警告意味。
看着陈远惊惧的神情,林闻轩知道再问下去也难有结果。他换了个话题:“那孙寡妇一案,陈县丞以为,当真无冤情?”
陈远神色复杂,低声道:“孙寡妇之夫,原是本县一匠户,据说……曾参与过当年官仓修缮。其夫暴毙后,赵大人便以其欠债为由,收了她的田产。其中关节,下官不敢妄加揣测。只是提醒大人,此案已结,人证物证‘俱全’,大人若强行翻案,恐……打草惊蛇,于己不利。”
“打草惊蛇……”林闻轩咀嚼着这四个字。陈远的意思很明白,孙寡妇的案子只是“草”,背后牵扯的,可能才是真正的“蛇”。而动那铁柜,更是直接去捅那蛇的七寸!
“下官言尽于此。”陈远站起身,再次拱手,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疏离,“云山民生多艰,大人若能在漕渠疏浚、劝课农桑等事上有所作为,便是百姓之福了。至于其他……还望大人三思而后行,谨慎,再谨慎。”
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他点明了危险,给出了警告,也划定了自己能提供帮助的界限——仅限于明面上的政务。
林闻轩知道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他起身,郑重地向陈远回了一礼:“多谢陈县丞坦诚相告,闻轩受教了。”
离开陈远的廨舍,林闻轩走在渐沉的暮色里,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陈远的话,像一块块拼图,让他对云山县的黑暗面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赵德柱与钱师爷把持县政,手段酷烈,连前任知县都被他们排挤走。那神秘的铁皮柜,牵扯着十多年前的旧案,是绝不能触碰的禁忌。而孙寡妇的冤情,背后似乎也连着一条若隐若现的线,指向更深的地方。
陈远这个人,也颇值得玩味。他看似明哲保身,甚至有些懦弱,但却在关键时刻,向自己这个新知县透露了如此多的内情。他是在投资未来?还是良知未泯,希望能借自己之手,改变些什么?他那句“尸位素餐”是自嘲,还是无奈?
回到后衙书房,林闻轩独坐灯下,陈远那句“打草惊蛇”言犹在耳。他现在就像站在一个巨大的迷宫入口,陈远为他指出了几条路上布满的陷阱,却并未告诉他出口在何方。
直接挑战赵德柱和那铁柜,无疑是自寻死路。但若完全听从陈远的劝告,只做些表面文章,他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初心,对得起像孙寡妇那样含冤莫白的百姓?
他必须找到一条路,一条既能保全自身,又能逐步揭开迷雾、甚至最终改变局面的路。或许,可以从一些不那么引人注目,却又与核心利益相关的地方入手?比如,漕渠的淤塞,官仓的修缮……孙寡妇的丈夫,不是参与过官仓修缮吗?
一个新的、更为隐秘的调查方向,在他脑中渐渐成形。陈远的“暗提点”,如同在黑暗中投下的一颗石子,虽未指明方向,却让他听到了回声,感受到了这潭浑水究竟有多深。下一步,该如何落子,需要极致的耐心与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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