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
铅灰色的天空像是被冻裂了,鹅毛般的雪片无声无息地飘落,给这座名为“云州”的大城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毡。然而,这洁白无瑕的雪景,对于某些人来说,却只是催命的符咒。
城东,废弃的城隍庙早已没了神像,只剩下几堵残破的土墙,勉强能遮挡住一部分呼啸的寒风。墙角处,两个瘦小的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像是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两片残叶。
靠外一点的是个男孩,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身形枯瘦,身上裹着几件破烂不堪、分不清原本颜色的布条,勉强能称之为“衣服”。他的头发枯黄打结,脸上沾满了污垢,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偶尔闪过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与疲惫。
他叫尘夜,一个听起来就带着尘土气息的名字。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具瘦弱的躯壳里,装着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名为“尘夜”的灵魂。
三年了。
整整三年,他从一个对这个陌生世界一无所知、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人,变成了一个为了一口吃的能跟野狗抢食、在泥泞和污秽中挣扎求生的小乞丐。
穿越,这个只在小说里看到过的词,降临到他身上时,没有金手指,没有系统,只有一个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和一具孱弱的身体。
他身边,依偎得更紧的是一个小女孩。她比尘夜还要小一些,同样是衣衫褴褛,小脸冻得通红,嘴唇干裂。但即使在如此狼狈的状态下,也难掩她精致的五官轮廓。长长的睫毛上甚至凝结了细小的冰粒,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她叫尘铃,是尘夜在穿越过来的第一个冬天,在一个垃圾堆旁捡到的。当时她才那么一点大,冻得只剩一口气,像只被遗弃的小猫。尘夜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念头,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这具身体残留的善良,他把自己仅有的半块干硬窝头喂给了她,又把她拖回了这个破庙。
他给她取名“尘铃”,希望她能像铃铛一样,即使身处尘埃,也能发出清脆的声音,活下去。
三年来,兄妹俩就这样相依为命。他是哥哥,她是妹妹。他用自己穿越者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智慧”,带着她在城市的夹缝中求存。夏天还好,能乞讨到一些残羹冷炙,或者去河里摸两条小鱼虾。可到了冬天,万物萧瑟,人心也似乎跟着变硬了,活下去,变得无比艰难。
今年的冬天尤其冷,雪也下得格外大。已经三天了,他们几乎没吃到什么像样的东西。昨天,尘夜出去一整天,只讨到小半碗冰冷的米汤,全给尘铃喝了,他自己则喝了点融雪水。
此刻,尘铃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小脸苍白得吓人,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铃儿……铃儿?”尘夜用冻得发僵的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脸颊,声音沙哑得厉害,“别睡……哥去给你找吃的……一定……”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不信的颤抖。外面那么大的雪,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能乞讨到东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尘铃死。这三年,这个捡来的妹妹,是他在这个冰冷陌生的世界里唯一的牵挂和温暖。
他必须做点什么。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饿得发昏的脑袋里滋生、壮大。
城西,“迎客楼”。
这是云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即使是大雪天,也依旧宾客盈门,温暖的灯光从窗户透出,伴随着隐约的欢声笑语和饭菜的香气,飘向寒冷的街道。
这香气,对于尘夜来说,不啻于最诱人的毒药。
他躲在酒楼后巷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里,冻得浑身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但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后厨那个偶尔会打开的小门。
他已经在这里蹲了快一个时辰了。寒冷和饥饿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吞噬,但他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吱呀——”
后厨的门开了,一个伙计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似乎是要去倒什么东西。
就是现在!
尘夜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像一头蓄势已久的饿狼,趁着那伙计转身的瞬间,用尽全力冲了过去。
后厨门口的案子上,放着几碟刚做好、还冒着热气的菜,显然是准备端给客人的。其中一碟,是红烧排骨,油光锃亮,香气扑鼻。
尘夜的眼睛瞬间红了,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把抓起那盘排骨,甚至来不及看那伙计惊愕的脸,转身就往巷外狂奔。
“抓小偷!有小乞丐偷东西!”
身后传来伙计愤怒的叫喊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尘夜不敢回头,他只知道,必须跑,必须把这盘肉带回去给铃儿!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冰冷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肺部像是要炸开一样,火辣辣地疼。
他对这一带的地形极为熟悉,专挑那些狭窄、偏僻的小巷钻。身后的呼喊声和脚步声渐渐远了,最终消失在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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