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丧事彻底结束,家族聚餐的表面和谐也未能掩盖内在的分裂。最终,奶奶李秀兰的安置问题,在兄弟几人默契的回避与沈卫国无奈的沉默中,成了既定事实——她依旧住在沈卫国家南边那间独立的小房子里。与以往不同的是,老人手里多了一本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圣经》,整日里神神叨叨,时而对着墙壁祷告,时而默默垂泪,沉浸在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与丧夫之痛中,与主屋的日常生活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壁障。
2001年11月底的北疆,早已是隆冬景象。凛冽的寒风卷着地表的干雪末,呼啸着掠过荒芜的田野和光秃秃的白杨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沈家屋内,炉火烧得正旺,驱散着窗缝钻进来的寒气,却也驱不散沈卫国眉宇间凝结的、比寒冬更深的愁云。
家族内部分崩离析,二伯沈保国一家近乎撕破脸,那笔烂账虽然立了字据,但追回遥遥无期。而他自己赖以生存的废品收购站,生意日渐萧条,社会地位更是无从谈起。今年靠着组织拾花工挣下的三十万,像是孤岛上的宝藏,看似耀眼,却不知该如何用来搭建通往未来的桥。
他面前摊开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今年做季节拾花工头头的收支。三十万的毛收入,用红笔清晰地圈了出来,这是他沈卫国半辈子都没一次性挣到过的大数目。然而,旁边另一页上,列举着承包土地后预期的开销:平地、水利、种子、化肥、农机具、人工……林林总总,像一座座小山,压得那三十万显得似乎也没那么可观了。
“唉……”沈卫国叹了口气,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内忧未平,外患又至。小姨子白兰和连襟马自芳昨天又上门了,依旧是那副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的模样。马自芳那副矮胖的身躯,如今看起来也臃肿得有些颓唐,脖子上那根金链子也早没了往日炫耀的光泽。他们坦诚,之前盲目承包的大量沙包地和少量熟地,彻底拖垮了他们的资金链,之前欠沈卫国的那十多万,是真的无力偿还了。
“姐夫,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马自芳的声音带着沙哑和恳求,“地就在那儿,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总能抵点债。”
白兰坐在一旁,双手紧紧攥着旧棉袄的衣角,嘴唇抿得发白,显然内心极度挣扎。把地分出去,就像是割她的肉。
当时,沈文勤就在旁边。他顶着一头略显稀疏、长度勉强及肩,却被自己胡乱剪得参差不齐、像被狗啃过似的头发——那是他前段时间实在无法忍受这头不属于“他”的长发,趁母亲不注意时,对着镜子纠结挣扎后的结果。母亲白玲发现后,又气又急,红着眼圈对他说:“文勤,别乱剪了……这头发,等你做完手术就留长发吧。我想看女儿长发的样子。”可这半长不短、杂乱无章的发型,非但没能缓解他内心的别扭,反而衬得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更加苍白和怪异,尴尬地停留在某种不伦不类的状态里。
就在沈卫国可能要说出伤及亲情的话时,沈文勤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爸,逼急了,钱也要不回来,亲戚也没得做了。”
他转向马自芳和白兰,语气平和却直指核心:“小姨,小姨夫,你们打算用哪块地抵?抵多少?”
最终,在大舅白启明的电话协调下——白启明在镇医院工作,说话向来有些分量——双方勉强达成了一个初步意向:马自芳用那块约八百亩、质地还算中上的熟地(带着一口孤零零的机井)的使用权,来抵偿部分债务。白兰虽然心疼得直掉眼泪,但在沉重的债务和兄长的劝说下,也只能哽咽着点头。
此刻,炉火旁,只有沈家三口人。没有二伯沈保国一家来搅局,自从上次因为矿山股份和债务协议彻底撕破脸后,两家已基本不来往。
“卫国,你真想好了?要去种地?”白玲给丈夫的茶缸里续上热水,语气里满是担忧,“咱们好不容易靠着组织拾花工攒下这点钱,投到地里,万一…我是说万一,像自芳他们一样…”
“妈,小姨夫他们失败,是因为盲目扩张,管理粗放,而且大部分是贫瘠的沙包地。”沈文勤打断母亲的话,他坐在小板凳上,双手靠近炉火取暖,眼神却异常明亮,“我们不一样。我们有这三十万做启动资金,有今年组织人力积累的经验,而且,我们拿下的主要是熟地。”他顿了顿,看向父亲,“爸,规模化、机械化农业是未来的趋势。现在已经开始推广滴管了,他们还在用以前起垄和漫灌的方式,水费浪费很大。家庭农场辛苦是辛苦,但做好了,利润比我们守着这个越来越难做的废品站要强得多,也更稳定,更受人尊重。”更重要的是,他想,这能让他们家尽快摆脱家族这些蝇营狗苟的纠缠,拥有独立而坚实的根基。
沈卫国沉默地听着。儿子的话,和他这半年做包工头的见闻渐渐重合。他亲眼看到那些承包了大片土地的种植户,是如何靠着规模和机械化,哪怕现在还在用季节工,依然赚得盆满钵满。而他自己,虽然也赚了钱,但组织管理几百号拾花工,操心费力,纠纷不断,其中的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废品收购这行当,更是社会地位低,又脏又累,还时常要看人脸色。对比大哥家的酒楼风光,二哥家的算计落空,他必须为自家找一条真正能走得长远的踏实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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