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军事战略要地和区域政经中心,开封城周长约二十里,由于城中城周王府坐北占中,导致南门不能与北门直通,也就没有十字大街。
实际上,中州行省、开封府和祥符县三级官署衙门,以及居民和商业区,俱以周王府为中心,围绕在城中城的南东西三面,与燕京一样,开封的大部分商业手工业都是为王公贵族服务。
张昊在钟楼街口辞别蔡巡抚,二人抬蓝帷小轿转过驿馆街,盏茶时间就到了雷家桥治所。
巡按治所即按察院署,全国各地都有,简奢不一,作为中央监察御史、省按察司官员出巡地方的行台,一般建在府州县衙署附近。
因为不是常驻衙门,雷家桥西的按察院比较简陋,一个前后三进、布满灰尘的旧院子而已,被张昊半路捡的那些流民打扫得十分整洁。
邓去疾听到院中动静,从床上下来,瘸着腿转廊去上房,进屋道:
“属下侥幸跳出陷阱,那些刺客不会善罢甘休,老爷去洛阳之前,必须增加人手。”
书案前,张昊执笔的手顿了顿,接着写日记。
当然,正经人哪有写日记的,身为正人君子,他主要是记些黑账、流水账啥的,譬如一路体察民情时吃饭、雇人、坐轿之类的花销。
记下来是莫得办法,御史出巡,在费用上与地方机构严格分离,差旅账目清单回京报销,而且要逐项填写出巡报告,交给上司审核。
今日流水账记录完毕,搁笔给邓去疾倒杯茶,安保问题他考虑过,加强一下并不难。
因为他有军事监督权,监军是御史巡视地方时的一项重要内容,甚至可以干涉军中事务。
如今巡抚成了地方常驻官员,巡按等同小号巡抚,督查人事、监理司法、稽查民政、监督军政、巡视教育等,简单来说就是肃贪、理刑、恤民、监军,只要想管,啥都能插手置喙。
当年杭州御史王本固半路截胡,捉拿五峰船主汪直,胡宗宪一个总督东南的大佬,眼睁睁看着谋划被毁,毫无办法,根子就在这里。
“连番出事,伊王在背后指使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他并不敢明着来,小陈说你腿上中箭了,没事吧?”
说着上下打量这位皇家密探,一身蓝布道袍、系大带、戴东坡巾,装得像个文化人似滴。
“没啥大碍,老爷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金钟罩丢脸丢到了家,邓去疾汗颜无地,走到门口忽又转身。
“豫烟办事处马总管晚饭后过来,一直没走。”
“让他过来。”
张昊差点把这人忘了,又假惺惺道:
“早点休息,别熬夜。”
护卫带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矮胖子进来。
黑漆纱罗方巾、交领元色道袍、皂皮靴,撅着罗汉肚,举着两个像布袋似的袖子作揖,肥脸上带着一股子谦卑恭谨。
“禹州童生、豫烟办事处总管马福田,拜见老爷。”
张昊示座,给他倒杯茶。
“坐下说话,今日富乐院闹命案,周王世子被杀了,因此耽搁许久,黄小春出发没?”
马福田赶紧起身避让作揖,重新落座,袍袖里的双手激动得直哆嗦,努力定定神,回道:
“属下接到鸽信,召集大伙筹集米粮药材,黄主事月初押货启程,这会儿应该到了西安府,属下今日上午得知老爷驾临公署,不敢冒昧前来,下午一个小兄弟拿着老爷书信去办事处,这才赶来听候吩咐。”
张昊点点头,御史出巡制度繁多,其中一条就是禁止交际,办理公务之前,不许邀请亲朋好友,不得令亲戚人等在各府州县等衙门钻营。
遂问起这边的红薯、玉米、土豆、烟草等作物推广之事。
中州除了烟草起步较早,其余作物都是架势不久,百姓没见到好处,少有人动心去种。
改变旧习需要时日,着急也没用,接着又问起开封的经济现状。
聊到更深,他让人给老马安排住宿,城坊定时锁栅栏,老马此时回去不便,影响也不好。
张昊熄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根据马福田所说,周王不仅占据、统治这座城市,就连城外土地,大多也被宗室兼并。
藩王家族一边吃拿朝廷岁禄,一边垄断粮食、酿酒、食盐、妓院等等行业,疯狂敛财。
猪猪们骄奢淫逸、挥霍无度,不少人靠借贷消费,吸引大批外来资本投入高利贷行业。
开封地理优越、交通便利,金融、商业、农业、手工业、服务业,百业辐辏,烈火烹油。
然而各行业都围绕贵族服务,而贵族的消费能力,则建立在榨取国家和百姓的血肉之上。
这座城其实和大明一样,表面繁花似锦,内里散发着腐败的恶臭,经不住任何风吹雨打。
更谈不上生产关系变革,遑论社会发展进步,能不能把这些巨肥的猪猪们,全部干掉呢?
他绞尽脑汁,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藩王如同大明癌瘤,而且还是晚期,除非拉队伍干掉我大明,否则谁拿他们都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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