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声鸡鸣划破深沉的夜色,预示着五更天的到来,商砚辞便从那简陋的床榻上猛然坐起,没有丝毫的迟疑或慵懒。他迅速穿上那套并不合身的直身,系好腰带,将儒巾戴正。那身行头,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伪装,一种与他内心格格不入的伪装。他,一个来自21世纪的灵魂,一个本应在现代化工厂里挥洒汗水的机械工程师,此刻却要扮演一个在明代正统十年,苦读圣贤书的穷书生。这荒诞的现实,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紧紧缠绕,让他无法呼吸。
他走出房间,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特有的清新和一丝淡淡的煤烟味,这味道是那么真实,那么具体,直直地钻进他的鼻腔。他看到父亲商铁正一锤一锤地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块,那声音充满了力量和希望。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瞬间被炽热的地面蒸发。
一个老头站在铁匠铺门口。
那一声声清脆而沉重的打铁声,仿佛一首古老的交响乐,充满了生命的张力,也敲击着他那颗刚刚穿越而来的、躁动不安的心。
商砚辞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那是敬佩,那是感激,更是心疼。他知道,正是这双粗糙而有力的手,支撑起了这个家,也支撑起了原主十六年来的所有希望和梦想。他看着父亲将打好的东西放进水里,瞬间升腾起一股白色的蒸汽,发出“刺啦”一声,然后一把崭新的菜刀就打好了。
商铁把菜刀交给了老人,老人也从包里拿出30文钱
他亲眼见证了这门古老技艺的精湛与艰辛,也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走到父亲身边,那炽热的炉火让他一下子就流了汗。他知道,他必须要面对这个难题。他不能再让父亲为他读书的事情辛苦。他的目标,他的未来,已经不再是考取功名。
商铁放下手中的铁锤,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什么事?你说就行。”
商砚辞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然后——
“啪!”
一个巴掌清晰地扇到了他的脸上。那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他整个头都偏了过去,半边脸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
“你再说一遍?”商铁的眼眶红了,声音里带着些怒腔。
商砚辞捂着脸,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一丝退缩。
“爸我不想读书了”他提高音调,再次说了一遍。
商铁提起了商砚辞的衣领,那双因常年打铁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此刻却在剧烈颤抖。
“那你告诉我,你要去干什么?你不读书,你干什么?!”
商铁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是十六年辛酸的泪水,那是对儿子未来的担忧,那是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个信念的坚守。
商砚辞看着父亲那愤怒而悲伤的眼神,他知道,他必须用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来动摇父亲的信念。
“爹,您说的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那是太平年景的道理!”
商铁一愣,被儿子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些懵。
“你胡说什么!如今不是太平年景吗?”
“现在是!但过几年还是吗?”商砚辞猛地抬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父亲,“爹,您不觉得北边的风声越来越紧了吗?瓦剌也先,狼子野心,吞并诸部,屡屡犯边!朝廷……真的就高枕无忧吗?”
他知道,他必须给父亲一个真实而残酷的理由。他不能告诉父亲他是穿越者,他不能告诉父亲四年后会发生土木堡之变,他只能用这个时代的人能够理解的方式,来解释他所预知的未来。
“做官?”商砚辞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甚至略带嘲讽的笑意,这笑意在他年轻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爹,您知道吗?读书人寒窗十载,就算中了进士,入了朝堂,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是党争倾轧,是站错队就万劫不复!若是……若是时运不济,恰逢国难,文官……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往往是第一批……”
他适时地停住了,留下可怕的想象空间。然后,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坚实:“但铁匠不一样!爹!”
他指着屋里那些坚实的铁器:“乱世里,什么最金贵?不是锦绣文章,是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是能保护家园的城墙,是能杀敌的刀剑,是能驮运物资的马蹄铁!”
他上前一步,抓住父亲因常年打铁而粗糙不堪的手,语气热切而真诚:“爹!四年!给我四年时间跟您学真本事!我不敢说能做出神兵利器,但我一定能打出最结实耐用的农具、最坚固的城防构件、最锋利的腰刀!”
“如果天下太平,咱爷俩这手艺,饿不死,还能让乡邻敬重!如果……”他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禁忌之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爹,一身打铁的好本事,是能活命的本钱!甚至能保护一村一镇!这难道不比一个手无寸铁、可能沦为阶下囚的穷书生强吗?!”
商铁彻底被震住了。儿子的话像一把重锤,不是敲在他的脸上,而是直接敲在他的心坎上。他从来没想过这么多,这么远。他只想儿子脱离匠籍,光宗耀祖。可儿子描绘的图景……那种冰冷的、充满危机的可能性,让他从“唯有读书高”的美梦中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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