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是深夜从观墨那里听到风声的。
观墨哭丧着脸,一边收拾着薛允琛那些平日里嫌碍事此刻却可能用得上的骑射用具和厚实衣物,一边带着哭腔絮叨。
“二少爷他…心里憋着火呢,夫人和大少爷劝不住,怕是…怕是真有那个心思了…西北那地方,听说冻掉耳朵,刀子风能刮死人,更别说还有蛮子…”
铁牛正擦拭佩刀的手顿住了,粗砺的布巾停在冰冷的刀锋上。
那个虽然脾气躁了点但待他们这些护卫从不摆架子的少年主子?
还有……碧桃小姐。
二少爷若真去了那等凶险之地,刀剑无眼,生死难料。
而碧桃小姐……她与二少爷之间那些他撞见过的暗涌情愫,此刻刺得他呼吸都不畅起来。
他该盼着二少爷平安,这是本分,亦是这些年相处下来的情谊。
可心底某个最阴暗的角落,却有一丝连自己都唾弃的念头悄然滋生。
如果…如果二少爷回不来…
这念头刚一冒头,就被他狠狠碾碎,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他铁牛岂是这般卑劣之人!
用力将刀身擦得雪亮,映出自己沉郁紧绷的脸。
翌日午后,疏影轩的丹桂悄悄寻来,说碧桃小姐在园子东南角的暖阁等他,有要事吩咐。
铁牛的心跳漏了一拍,匆匆交代了手头事务,便大步赶去。
暖阁里生了炭盆,却仍有一股驱不散的寒意。
碧桃坐在窗边,身上裹着厚厚的银狐裘,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昨夜也未安枕。
见他进来,她屏退了丹桂。
“铁牛哥,坐。”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铁牛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膝上,目光低垂,不敢直视她憔悴却依旧清亮的眼睛。
“小姐唤我,有何吩咐?”
碧桃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看了他片刻,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强装的平静。
“这个,你收着。”
铁牛一愣,看着那个与他惯常所用粗布荷包截然不同的精致物件,喉咙发干。
“小姐,这……”
“里面有些应急的散碎银两,通用的银票,还有一瓶我托人从回春堂周大夫那里求来的保命丹,对外伤内淤都有些效用。”
碧桃的语气平静。
“铁牛哥,我有事要拜托你。”
铁牛猛地抬头。
“小姐请讲!铁牛万死不辞!”
“我要你,跟着二少爷。”
碧桃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如果…如果家里最终决定,或者形势所迫,二少爷不得不去西北,或是任何危险的地方,我要你作为他的贴身护卫,跟他一起去。”
铁牛瞳孔微缩,胸腔里那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跟随二少爷,意味着可能奔赴战场,直面生死。
这很危险。
但……这是碧桃小姐的嘱托,是她的信任。
在战场上护他周全,便是护她心安。
“小姐放心。”
铁牛的声音沉厚坚定。
“保护二少爷,本就是我的职责。只要二少爷去,我定寸步不离。”
碧桃摇了摇头,目光更深了些。
“不,铁牛哥,我要你答应的,不只是保护二少爷。”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却重若千钧。
“我要你,也保护好你自己。”
铁牛愕然地看着她。
“我知道战场凶险,刀枪无眼。”
碧桃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温热的边缘,眼神飘向窗外萧索的庭院。
“二少爷的性子,冲动起来未必全然听劝。你的武艺高强,心性沉稳,有你在旁,我能多一分安心。但你也绝不能有事。”
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他刚毅的脸上。
“你们都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少了任何一个……”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已然明了。
铁牛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口直冲眼眶,他猛地低下头,掩饰瞬间泛红的眼圈。
小姐她……竟也在担心他的安危。
这份看重,这份嘱托,比任何奖赏都更让他心潮澎湃,也更感到责任如山。
“我……我明白。”
他的声音有些哑,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又缓缓松开,郑重地拿起那个荷包,紧紧握在掌心,那柔软的布料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铁牛以性命起誓,必竭尽全力,护二少爷周全。也……也定会顾好自己,不辜负小姐嘱托。”
碧桃看着他,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慰藉。
“你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近期多留意二少爷那边的动静,需要打点准备什么,若有为难处,或需银钱打探边关确切消息,可直接来回我。对外……便说是奉了大少爷或夫人之命吧。”
“是。”
铁牛重重应下,将荷包仔细收入怀中最贴身的位置。
那里,似乎连心跳都变得沉稳有力起来。
圣旨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众人也不晓得为何偏偏点名薛家这个在余杭的诗礼文官之家,出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少年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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