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声。
沈万荣手中价值连城的白玉镇纸，脱手而出，摔在地上，碎成了残片。
这……这怎么可能？！
他的粮食呢？他从南洋高价运来的粮食呢？！那不是李景小儿唯一的救命稻草吗？！
整个屋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中计了。
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一个由那位年轻帝王亲手编织的的……死亡陷阱！
方才还喧嚣不已、不可一世的江南豪商们，此刻尽皆是面如死灰，浑身被冰冷的汗水彻底浸透，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的公鸡，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完了。
全完了。
他们之前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得意，在事实面前，都显得如此的可笑和不堪一击！
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制造恐慌？
他们引以为傲的智慧，在那个被天幕册封为“商圣”的男人面前，简直如同三岁孩童的幼稚把戏！
“沈……沈老爷……”一名钱庄掌柜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他颤颤巍巍地看着早已僵立在窗前，背影如同石化的沈万荣，“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沈万荣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身，他那张原本还富态和善的脸上，此刻早已是血色尽失，一片煞白。
“慌什么！”他声嘶力竭地咆哮道，试图用生硬来掩盖自己内心深处那早已如同山崩地裂般的恐惧。
……
粮价，雪崩了。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向苏州城，各大官仓的大门缓缓打开，无数百姓用最便宜的价格，买到了那足以救命的新粮时，那被人为吹起、虚高到足以让黄金都为之失色的恐怖粮价泡沫，“噗”的一声，被彻底戳破！
恐慌，以比之前上涨时更猛烈、更疯狂百倍的速度，瞬间席卷了整个江南！
无数囤积居奇的大粮商，为了减少损失，开始疯狂地抛售手中的存粮，然而，此刻的市面上，除了朝廷的官仓，根本无人敢买！
米价，一泻千里！
从昨日的天价，跌到了今日的平价！
大商贾在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钱庄，则因收不回放出的巨额高利贷，而轰然倒闭！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万荣，则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一般，颓然地坐在府邸之内，那张富态的脸上，只剩下了一片……死灰般的麻木。
完了。
全完了。
他倾尽了整个家族数百年的积累，抵押了所有能抵押的资产，借遍了所有能借的钱，换来的，只是堆在仓库里，那数百万石如今连废纸都不如的……陈粮！
“报……报！老爷！王家钱庄的掌柜……上吊了！”
“老爷！陈家的粮仓被愤怒的百姓给烧了！”
“老爷！外面……外面全是来讨债的！把咱们府门口都给堵死了啊！”
一声声绝望的禀报，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地凌迟着他那早已崩溃的神经。
然而，真正给予他最后一击的，并非这些。
而是府邸大门被“轰隆”一声巨响，从外面被人用攻城锤硬生生撞开时，出现在门口的那两道身影。
为首一人，一身玄色铁甲，手持长刀，虎目如电，正是奉了皇命南下“剿匪”的黑云卫统领——常青山！
而在他身侧，那个一身青衫，神情平静，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复杂与悲悯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个……被他视为“家族之耻”，早已被逐出家门的……侄儿，沈归！
“沈万荣，”沈归缓缓走进大堂，他看着那个瘫软在太师椅上，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的“族叔”，声音平淡，却仿佛带着宣判最终命运的敕令，“奉陛下旨意，查抄沈氏，缉拿叛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哈哈……哈哈哈哈……”
沈万荣突然神经质地低笑起来，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沈归，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我输了……我不是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那天幕！输给了天意！”
他状若疯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指着沈归，声嘶力竭地咆哮道：“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你帮着那个黄口小儿，就能安稳坐上你那‘商圣’的宝座吗？！”
“我告诉你！你做梦！我沈氏一族，能有今日之富贵，靠的不是朝廷的恩惠，而是……蛇主大人的庇佑！”
“你们……你们很快就会下来陪我的！蛇主大人，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说罢，他的脸上，竟泛起了一阵与那日林正德死前如出一辙的、诡异的潮红！
“不好！他要自尽！”沈归见状，立刻惊呼出声。
然而，一切都晚了。
只见沈万荣的身体，如同一个被吹满了气的皮球般，猛地膨胀起来！他的七窍之中，同时涌出了腥臭的黑色血液！
他没有发出任何惨叫，那双圆睁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沈归，嘴角，却还挂着那抹诡异的笑容，口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地念出了那句……足以让整个大堂都为之冻结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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