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那平静得可怕的声音,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深潭的巨石,在每一个人的心湖中,轰然炸响!
什么意思?
难道……
一个大胆到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开始在众人的脑海中疯狂滋生!
“陛……陛下!”兵部尚书张铉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抬头,那双因惊怒而赤红的虎目中,此刻却爆发出了一股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您的意思是,沈大人的船队,并非是为了运送……债券,而是……”
他不敢再说下去,因为那个猜测,实在是太过……石破天惊!
然而,李景却没有给他们确认答案的时间。
他的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定在沙盘之上那座已然被黑色旗帜三面合围的登州城,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冰冷而又残酷的笑意。
“刘莽……”他轻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猫戏老鼠般的玩味,“你以为,你这招声东击西,当真天衣无缝吗?”
“你错了。”
他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扫过下方那群神情各异、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
“传朕旨意!”
李景的声音陡然拔高。
“以军机处八百里加急之名,传令登州守将王毅!”
“命他……”
李景的声音微微一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足以扭转乾坤的锦囊妙计。
然而,李景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整个军机处,陷入了更深层次的骇然与不解!
“命他,即刻放弃外城所有防线,收拢全部兵力,退守内城。敌若不攻,不得出战;敌若来攻,只需……死守六个时辰!”
所有人的心神,都被这道堪称“荒唐”甚至“卖国”的命令,给彻底震懵了!
放弃外城?!
登州城之所以能成为山东沿海的军事重镇,所依仗的,正是那耗费了数代人心血修筑的、坚固无比的外城防御体系!
那上面有无数的箭楼、炮台、藏兵洞!一旦放弃,就等于自断臂膀,将所有的优势拱手送人!
更何况,城中百姓怎么办?粮仓武库怎么办?
将三千残兵困守于小小的内城之中,面对五万如狼似虎的藤甲军,别说六个时辰,怕是连一个时辰都未必守得住!
这不是在拖延时间,这分明是在……自寻死路!
“陛下,万万不可!”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再也按捺不住,越众而出,跪伏于地,老泪纵横地泣声道:“陛下,外城乃登州之根基,一旦放弃,内城将成死地,无险可守!三千将士,满城百姓,皆将沦为待宰羔羊啊!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请陛下三思!”
一时间,殿内附和之声此起彼伏,群情激奋。
在他们看来,这位年轻的帝王,定然是病急乱投医,被刘莽这惊天一击打乱了心神,才会下达如此昏聩的命令!
李景看着下方一张张或焦急或失望的脸,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他没有解释,只是将那双虽显疲惫、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眼眸,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朕意已决。”
他只说了四个字。
却仿佛蕴含着泰山压顶般的力量,将在场所有的嘈杂与质疑,瞬间压得粉碎。
那名老将军还想再劝,却被身旁的张铉悄悄拉住了衣袖。
他回头看去,只见张铉与百里朔二人,虽然眼中同样充满了凝重与不解,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盲目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们,信他们的陛下。
哪怕这个命令,在所有人看来,都通向地狱。
……
两个时辰后,山东,登州城。
夜色如墨,杀声震天。
城外,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藤甲水师,如同从地狱中涌出的恶鬼军团,正对这座孤城,发动着一轮又一轮的疯狂冲击。
“轰!”
“轰隆!”
刘莽运用新式的“天火”火炮,不断地轰击着那坚固的城墙。
每一声巨响,都伴随着碎石飞溅与守军的惨叫。
身披黑金龙纹甲的刘莽,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刀,另一只空荡荡的袖子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他看着那座在炮火中摇摇欲坠的城池,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又快意的笑容。
“李景……你这个黄口小儿,想不到吧?”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复仇的火焰,“你以为朕会在山海关与你决一死战?你以为朕会被后津那些蠢货当枪使?哈哈哈……朕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辽东,而是你这大舜的……心脏!”
“报——!”
一名斥候飞马而来,单膝跪地,声音中充满了兴奋:“启禀陛下!城中守军已然放弃抵抗,正全面向内城收缩!我军先锋,已成功登上外城城头!”
“什么?!”
饶是刘莽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不禁愣了一下。
放弃外城?
这么快?
他原本以为,至少还要血战两日,才能拿下这块硬骨头,可现在……对方竟主动放弃了最大的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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