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夜色如墨,烛火静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与凝重,仿佛连跳动的火光都染上了几分寒意。
陈屠单膝跪地,刚刚汇报完那惊心动魄的追踪发现,心中依旧是波澜起伏,难以平息。
周府!那个早已被查封,本该是十室九空的叛将府邸,竟成了刘莽在京城地下网络的终点!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惊雷,颠覆了他对京城局势的所有认知。
然而,真正让他感到彻骨寒意的,并非那座诡异的“死人府邸”,而是龙椅之后,年轻帝王那平静到可怕的反应。
没有震惊,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半分惊讶。
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座死人的府邸……能替谁,看门呢?”
李景那看似随意的轻声自语,配上他指尖在地图上“齐王府”位置的轻轻敲击,落在陈屠耳中,却不啻于平地起惊雷!
齐王府!
周府……齐王府!
这两个名字,在陈屠的脑海中轰然相撞,激起了一片混乱的火花。
一个念头,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却又合乎逻辑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疯狂地涌上心头。
“陛下……您的意思是……”陈屠的声音艰涩无比,喉结上下滚动,“当初在宫宴之上被肃清的周通……是假的?真正的周通,金蝉脱壳,一直在潜伏?”
李景缓缓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
“不错。”他淡淡地说道,“估计当初被我们所杀的,是一个早就备好、与周通身形相貌酷似的死士罢了。真正的周通,恐怕在那场宫变之前,就已经秘密转移,藏匿了起来。而周府,这个所有人都以为已经被废弃的地方,恰恰成了他最安全的巢穴,替隔壁那座同样藏着秘密的齐王府,看着大门。”
一番话,如同一把利刃,瞬间剖开了层层迷雾,将那隐藏在最深处的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了陈屠面前。
陈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为何刘莽在京城的奸细网络能如此根深蒂固,为何齐王倒台之后,朝堂之下依旧暗流涌动。
原来,真正的毒蛇,依旧盘踞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在黑暗中,对着新生的曜宇王朝,吐着致命的信子!
就在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御书房门口,正是闻讯而来的臣子,沈归。
他显然也已得到了情报,那张素来平静如水的脸上,此刻也写满了凝重。
“陛下。”沈归躬身一揖,目光如电,直指要害,“周通蛰伏至今,所图必然不小,如今魏铭这条线索暴露,恐怕已经打草惊蛇。若让他再度遁入黑暗,则京畿之地,永无宁日!臣请陛下下旨,即刻调动玄策营与禁军,封锁安仁坊,将周府与齐王府围个水泄不通,来一出瓮中捉鳖!”
沈归的建议,果断而狠辣,亦是眼下最稳妥的破局之法。
然而,李景却缓缓摇了摇头。
“瓮中捉鳖?”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鳖或许能捉到,但藏在鳖身下的那些毒蛇,却会趁乱四散而逃。朕要的,不是一条周通的命,而是要将齐王留下的这张‘遗产’,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他走到巨大的京城布防图前,目光扫过那些星罗棋布的军营与卫所,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
“周通一人,不足为惧。朕真正担心的,是那些……还未暴露的、被他安插在京城各处要害位置的同党!这些人,手握兵权,身居高位,若不能一次性全部揪出来,后患无穷!”
沈归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李景的深意。他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陛下是想……引蛇出洞?”
“不。”李景转过身,一字一句地说道,“朕要的,是‘图穷匕见’。”
他看着沈归和陈屠,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朕旨意。”
“其一,着隐鳞卫,继续监视周府与齐王府,只观其变,不得妄动。对外,则宣称逆贼魏铭已被当场格杀,以安人心。”
“其二,着军机处拟稿,昭告天下。言太上皇近日偶感风寒,龙体欠安。朕心忧不已,为表孝道,欲于三日后,在西山皇家围场,举办一场盛大的皇家围猎,一来为太上皇祈福,二来……亦是犒赏三军,振奋士气。”
“凡京中三品以上武将,及各卫所、营司统领、副统领,皆需随驾伴行,参与围猎!”
此旨一出,沈归与陈屠对视一眼,皆是心中一凛!
皇家围猎!
这哪里是祈福,这分明是一场……以天地为棋盘,以君王为诱饵,精心布置的绝杀之局!
沈归瞬间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抚掌赞道:“妙啊!陛下此计,一石三鸟!其一,以祈福为名,师出有名,无人敢不从;其二,将所有可能与周通有染的武将,尽数调离其所辖军营,使其兵将分离,纵有异心,亦无兵可调;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在围场那种看似混乱、实则尽在掌控的环境中,给了那些叛党一个……发动袭击的绝佳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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