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长夜的寒意,却未能驱散笼罩在陈府上空的凝重。陈安在父亲怀中醒来,昨夜惊悸似乎淡去些许,但那双大眼睛里仍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然,像受惊的小鹿,格外依恋父亲的怀抱。陈铭耐心陪他用过早膳,亲自将他交到秦若兰手中,温言叮嘱今日好生歇息,不必急着读书习字。看着儿子紧紧拉着秦若兰衣角、一步三回头的小模样,陈铭心中酸涩与怒火交织,面上却丝毫不显,只余一片沉静。
送走儿子,陈铭转身踏入书房,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冷峻。他并未立刻处理案头堆积的公文,而是走到东墙那幅巨大的《江山舆地全图》前,目光如炬,死死锁定在东南方位的“潋滟泽”。靛蓝色布条,江南工艺,吏部李庸……这几条看似微弱的线索,在他脑中飞速旋转、碰撞、连接。
“影七。”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单膝跪地:“主上。”
“两件事。”陈铭背对着他,指尖重重地点在潋滟泽的位置,“第一,动用我们在江南道监察御史衙门的所有关系,查清近三个月所有经吏部核准、派往临波府及周边州县的官员调动记录,特别是与漕运、税赋、水利相关的职位,细查这些人的背景、履历,以及与京城,尤其是与吏部侍郎张谦、郎中李庸有无关联。要快,要隐秘。”
“第二,”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李庸此人,给我盯死。他每日见了谁,说了什么,去了哪里,甚至他府上采买了什么,吃了什么,我都要知道。重点查他近期的衣着,特别是靛蓝色衣物,有无破损、遗失,或者送去浆洗缝补的记录。还有,查他以及他身边心腹,有无异常的资金往来,特别是与大额银钱、古玩字画、乃至……军械来源有关的线索。”
“属下明白!”影七领命,身影一晃,便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阴影中。
陈铭深知,对方行事缜密,马场刺杀现场几乎没留下任何直接证据,那靛蓝色布条或许是疏忽,更可能是一个故布疑阵的陷阱。但他必须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将这根刺连根拔起。对方既然敢在皇家马场动手,必然有所依仗,其嚣张气焰,恐怕远超他的预估。这已不是简单的政见不合或权力倾轧,而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与此同时,内院“锦绣阁”中,柳如烟也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窗前,面前摊开的并非账册,而是一封刚刚由心腹丫鬟悄悄送来的密信。信是她在江南最大的商业合伙人,“汇通商号”的大掌柜赵四海亲笔所写,用的是他们之间约定的密语。
信中的内容,让柳如烟秀美的脸庞蒙上了一层寒霜。赵四海在信中提到,近来临波府漕帮“泽泊帮”与“漕运联保”的冲突骤然升级,已从最初的泊位争夺,发展到险些聚众械斗的地步。更蹊跷的是,原本态度暧昧、试图和稀泥的临波府衙,近日却突然变得强硬,以维持漕运畅通为名,派兵弹压,但弹压的对象却明显偏袒“漕运联保”,对“泽泊帮”多方刁难打压。赵四海在信中谨慎地提及,他隐约听到风声,说府衙态度的转变,似乎与一位不久前从京城来的、身份特殊的“贵客”有关,此人深居简出,却与“漕运联保”的会长过从甚密。
京城来的贵客?偏袒一方?漕运纠纷升级?柳如烟立刻将这些信息与昨夜夫君遭遇的刺杀、以及他近日对江南漕运不同寻常的关注联系起来。她虽不知“龙脉”、“观星阁”等核心机密,但商人的敏锐让她嗅到了其中浓烈的阴谋气息。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商业利益争斗!
她沉吟片刻,铺开信纸,用密语快速回信。她让赵四海不惜代价,动用一切商业人脉,务必查清三件事:一是那位京城“贵客”的真实身份和背景;二是“漕运联保”近期与哪些京城人物有过接触,特别是吏部的人;三是“泽泊帮”目前处境如何,其帮主是否可靠,能否设法接触,获取更多内情。她在信末强调,此事关乎重大,信息务必准确、迅速,银钱方面不必计较。
写完密信,用特殊火漆封好,唤来绝对信任的贴身丫鬟,低声吩咐其立刻通过最隐秘的渠道送出。做完这一切,柳如烟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嬉戏的雀鸟,心中却如压了一块巨石。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调查能否帮到夫君,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商场如战场,她深知信息的重要性。夫君在前朝与豺狼周旋,她至少要在后方,为他尽可能多地点亮一盏灯,照见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陷阱。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铭刚刚收到影七传回的第一条消息:经查,吏部郎中李庸,其原配夫人正是江南临波府人士,其岳家乃是临波府颇有声望的绸缎商,旗下染坊尤以靛蓝染色技艺精湛闻名江南。而李庸本人,确实颇喜穿着靛蓝色衣物。
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地指向了李庸,指向了江南,指向了那看似平静的潋滟泽水下,汹涌的暗流。
陈铭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击着,眼神幽深如潭。他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而他的对手,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正耐心地布着局,等待着他踏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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