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脚力重若千钧,碾得牧云几乎喘不过气,碎陶片硌在他的脸颊和手掌上,传来尖锐的疼痛。绝望和愤怒像野草一样在胸中疯长,却挣不过这冰冷的现实。在这里,弱小本身就是原罪。
赵黑子胡乱刮了几口混着泥沙的粥水,似乎也觉得难以下咽,悻悻地扔掉陶片,又在牧云背上狠狠碾了一脚:“呸!真他娘的晦气!比猪食还不如!”他似乎是觉得无趣了,这才松开脚,朝牧云啐了一口,带着跟班扬长而去。
牧云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他慢慢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皮肉里,渗出血丝,混合着地上的黑泥。
许久,他才挣扎着爬起来,默默地收拾地上的碎陶片,手指因为压抑的愤怒和虚弱而微微颤抖。腹中饥饿如火灼烧,却再无半点可果腹之物。煞气带来的冰冷与痛苦似乎更加清晰了。
他靠在冰冷的矿壁上,闭上眼睛,试图积攒一点点力气。意识昏沉之际,矿壁硌在背上的某种触感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不是天然岩石的粗糙,似乎带着某种规律的凹凸。
他勉强转过头,借着远处萤石灯微弱的光芒,仔细分辨。
那是一大片模糊的刻痕,似乎年代极其久远,大部分已经被后续的矿凿和岁月磨损得难以辨认。但依稀能看出,是某种文字……不,更像是某种符文与文字的结合。他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抚摸那些刻痕,冰冷的石质触感却奇异地让他因咳嗽和愤怒而翻腾的气血稍稍平复了一丝。
他的目光艰难地逡巡着,试图看懂些什么。最终,他只勉强辨认出几个残破的字眼:
“……度……人……安……魂……”
还有几个笔画复杂,似乎蕴含着特殊韵律的符文,但关键的部分似乎被人为地凿毁了,断裂处显得格外突兀,透着一股刻意破坏的意味。
这是什么?牧云昏沉的脑子里闪过一丝疑惑。是某种经文?还是……
“呜——”
低沉而凄厉的号角声突然从矿洞深处传来,穿透厚重的煞气雾霭,打断了牧云的思绪。
所有尚未离开的矿奴脸色瞬间大变,连监工王胡子也猛地站直了身体,脸上那点残忍的笑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忌惮和紧张。
“快!快走!‘它们’要出来了!”王胡子声音尖锐,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挥舞着鞭子,却不是抽打矿奴,而是驱赶他们尽快离开。
矿奴们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惊慌失措地朝着矿洞出口狂奔,推搡、跌倒、踩踏,瞬间乱成一团。
牧云也被恐慌的人群裹挟着,踉跄前行。他忍不住回头望向矿洞那深邃无尽的黑暗深处。
号角声还在回荡,越来越急,带着一种不祥的韵律。
隐隐地,仿佛有低沉的、拖拽重物的摩擦声,以及某种极其细微、却能冻结人血液的冰冷嘶鸣,正从地底极深处缓缓传来……
矿壁之上,那残破的《灵宝度人经》刻痕在惨淡的萤石灯光下,沉默地注视着这场混乱与绝望,那几个残字,仿佛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叹息。
死亡的号角仍在矿洞中回荡,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穿着每个人的耳膜与神经。
“快跑!快啊!”
“别挡道!滚开!”
惊恐的嘶吼、绝望的哭嚎、粗暴的推搡与践踏,瞬间将幽深的矿道变成了炼狱的通道。矿奴们像是一群被惊扰的蝼蚁,疯狂地涌向那遥不可见的出口。黑暗中,不断有人被绊倒,惨叫声刚发出一半就被纷乱的脚步淹没,再也爬不起来。
牧云被混乱的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冲。背后的黑暗中,那拖拽重物的摩擦声和冰冷的嘶鸣越来越近,仿佛贴着后颈吹来的寒气,激得他汗毛倒竖。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腐朽与金属腥气的恶臭,正从后方急速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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