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七月初九（公元197年），长安城暑热未消，骠骑将军府白虎节堂内却因程昱呈上的中原军报而弥漫着躁动的气息。
“军情司豫扬细作密报！”程昱声音平直，字句却勾勒出一幅僭帝末路的图景，“袁术自三月豫州大败于曹操，损兵折将，威望扫地。淮南空虚，江东孙策趁势发难！四月中，孙策命其弟孙权守吴郡，自统大将周瑜、程普、黄盖等，率精兵三万，渡江北上，直扑袁术所据之丹阳郡！袁术急遣大将刘勋、陈纪率军五万南下阻截。双方激战于牛渚（今安徽马鞍山采石矶）、秣陵（今江苏南京）一线！孙策用兵如神，周瑜善谋，更兼丹阳本地豪强多有暗通江东者。五月初三，孙策、周瑜以疑兵诱刘勋主力于牛渚，自率精兵绕行溧水，奇袭秣陵！陈纪猝不及防，城陷！刘勋闻秣陵失守，恐归路断绝，仓皇退兵！孙策挥师掩杀，大破其军于江乘（今江苏句容北）！刘勋仅率数千残兵遁回淮南！丹阳郡大部，尽入孙策之手！”
程昱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袁术称帝未足半载，先败于曹操，再失丹阳，羞愤交加！为挽回颜面，震慑江东，竟不顾淮南防务空虚，强征民夫，聚拢残兵败将并新募之卒，号称十万，于六月下旬，命大将张勋、桥蕤统率，再次渡江，猛攻孙策新得之丹阳！然其军新败之余，士气低迷，强征之卒毫无战心。孙策以逸待劳，凭江固守。七月初，双方战于曲阿（今江苏丹阳）城下，袁军攻势疲软，旬日未克寸土，反遭周瑜率水军屡袭粮道，损失颇重！袁术妄尊之梦，已成天下笑柄！其覆灭，只在早晚之间！”
袁术的穷途末路，并未在王康心中掀起太多波澜。他目光扫过舆图上那片广袤而关键的西方疆土——从河套朔方、关中三辅直至新定的陇西、天水、安定、北地、武都。这片土地，在铁血征伐与秩序重建中，已深深烙下深青色的印记。然而，现有的并州、司隶框架，已难以有效统御这横跨黄河、渭水、陇山的庞大疆域。治理的鞭长莫及，正成为制约根基深固的瓶颈。
“主公，”程昱的声音再次响起，却非军报，而是带着深思熟虑的凝重，“今我疆土，北起阴山，南抵渭水，西枕陇坂，东据太行，控弦带甲之地，已非并州、司隶旧制可辖。尤以新定之雍凉诸郡，胡汉杂处，边务繁剧，政令若出多门，恐难收指臂之效。臣观天下州郡之设，贵在因地制宜，便以统御。窃以为，当此之时，宜更定州制，以固根本，以利远图！”
王康目光一凝：“仲德细言。”
程昱走到巨幅舆图前，枯瘦的手指如同刻刀，精准地划过山川河流：“臣议：析分疆土，新设雍州！”他的指尖首先落在长安及其周边，“以京畿重地长安为治所，辖九郡：原司隶之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原并州之朔方郡（河套屏障）、上郡（北控塞上）；新附之安定郡（扼陇东）、北地郡（屏贺兰）、天水郡（通河西）、武都郡（连巴蜀）！此九郡，乃我王业核心，西陲锁钥，合为雍州，则政令出于中枢，军务统筹便捷，粮秣转运通达，胡汉抚治一体！”
指锋随即东移：“并州旧治，移于晋阳。辖九郡：原并州之五原、云中、定襄、雁门、西河、太原、上党；原司隶之河东郡（盐铁重地）、河内郡（中原门户）！此九郡，山河表里，乃北疆屏障，东出之基。晋阳坐镇，可北御鲜卑，东慑冀幽，保并冀之固！”
最后，手指坚定地指向舆图更西端：“凉州旧地，虽金城（韩遂遁逃之地）、河西四郡（武威、张掖、酒泉、敦煌）未附，然名分当定！姑臧县（今甘肃武威）乃凉州故治，控河西走廊咽喉。宜表奏朝廷，以姑臧为凉州治所，辖陇西（已附）、金城（待复）、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六郡！此虽暂为名分，然昭示我廓清河西、经略西域之志！使陇右羌胡、河西大族知天命所归！”
程昱直起身，目光炯炯，语速加快，条陈利害：
“此三分之制，其利有五：
“一曰：强干弱枝，拱卫中枢。雍州九郡环抱长安，屯田军、宿卫军、禁军主力皆驻于此。政令军务，瞬息可达，如臂使指！长安帝都，固若金汤！
“二曰：因地制宜，专责边务。并州九郡，专司北疆戍守、太行防务、盐铁之利；雍州九郡，则专责陇右羌胡抚剿、河西通道经营、关中农垦水利。职责分明，各尽其功！
“三曰：名正言顺，广揽人心。新设雍州，复凉州名号，乃承汉家旧制，顺乎地理人情。陇右、河西士民，闻此建制，必生归属之感，豪强大族，亦知天命有归！
“四曰：震慑不臣，规划长远。凉州六郡之名既定，金城韩遂残部、河西诸郡，即成化外逆贼！我大军西进，师出有名！待时机成熟，雍州粮秣、并州铁骑，可源源西输，犁庭扫穴！
“五曰：上表朝廷，晋位强藩。主公以此建制表奏许昌，请封雍州牧、并州牧、兼都督并、雍、凉三州诸军事！此乃名至实归！曹操纵有忌惮，然袁术未灭，河北未平，其必不敢公然拒之！主公得此名位，开府仪同三司，统摄西北，霸业之基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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