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坊市的晨雾裹着松脂香漫进韩石的竹篓。他蹲在杂役房后的溪边，将最后几株十年份紫叶草小心收进怀中。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他的粗布短打，却让他想起三日前在公告栏前看到的招募帖——黑风山脉外围，采灵草、猎妖兽，酬劳五块灵石/人。
张猎户的队伍出事了。菡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个药篓，发间的野菊被晨露浸得湿漉漉的，我阿婆说，昨日有人在黑风山脚发现了半块染血的兽皮，像是铁皮狼的。
韩石的手指在紫叶草上顿住。铁皮狼是二阶妖兽，皮毛坚韧如铁，狼丹能炼制筑基丹。张猎户的队伍若真遇上了，怕是凶多吉少。他抬头望向黑风山的方向，山雾弥漫，像团浸了血的棉絮。
我去。他听见自己说。
菡清瞪大眼睛：你才炼气五层......
我只需要采十年份的紫叶草。韩石打断她，将紫叶草塞进怀里，张猎户要的是断魂草，我避开那条路线便是。
他转身时，石锁在怀中发烫。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到石锁的预警——第一次是在张猎户的队伍出发前，石锁突然变得冰凉；此刻，它又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后背渗出薄汗。
小心血煞帮的人。菡清追上来，塞给他个油纸包，这是我阿婆做的炊饼，路上饿了吃。
韩石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她的手背。少女的手凉得像山涧的溪水，却让他想起青牛村阿娘做的炊饼——同样的麦香，同样的温度。
黑风山脉的外围比韩石想象中更荒凉。他沿着溪边走了半日，只见到几株歪脖子老松，树皮上布满爪痕。石锁的震动越来越频繁，他不得不放慢脚步，每走三步便停下，用神识扫过四周。
沙沙——
左侧的灌木丛突然响起响动。韩石猛地贴住树干，石锁的青光在袖中流转。他看见一只灰毛野兔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耳朵上缺了块，正是张猎户说的獠牙兔——一阶下品妖兽，虽不致命，但爪牙锋利，若被扑中，至少要断两根肋骨。
獠牙兔显然也发现了韩石。它竖起耳朵，三瓣嘴动了动，突然窜向韩石的脚踝。
韩石早有防备。他侧身翻滚，后背撞在凸起的岩石上，疼得倒抽冷气。獠牙兔扑了个空，却不肯罢休，再次扑来。韩石摸出腰间的短刃——这是他用卖符箓的钱买的，刃口钝得能用来切菜。
畜生！他低骂一声，挥刃砍向兔子的前爪。短刃砍在兔爪上，迸出几点火星。獠牙兔吃痛，发出尖锐的叫声，转身往山林深处逃去。
韩石瘫坐在地，后背的疼痛顺着脊椎窜上来。他能感觉到石锁在发烫，似乎在提醒他：刚才的躲避慢了半拍。若獠牙兔再快些，他的脚踝怕是要被撕开。
冷静。他深吸一口气，摸出怀中的紫叶草。十年份的灵草本就稀有，他必须采集到足够的数量，才能换到足够的灵石。
接下来的半日，韩石在山林里小心翼翼地移动。他避开所有有新鲜爪痕的地方，专挑那些被踩踏过的路径——这些路径多是低阶妖兽或散修走过的，相对安全。每找到一株紫叶草，他都要用石锁感知片刻，确认没有残留的妖气或魔气。
找到了！
在一处背阴的山坳里，韩石发现了五株紫叶草。草叶呈深紫色，叶脉间流转着淡淡的灵光，正是十年份的标志。他刚要上前，石锁突然剧烈震颤。
不好！他猛地后退。
山坳里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韩石扒开灌木丛，只见一头体型如小牛犊的妖兽正低头啃食紫叶草。它浑身覆盖着深褐色的鳞片，头顶长着两根弯曲的犄角，正是二阶上品妖兽铁背蛮牛。
铁背蛮牛的感知极强。韩石刚露面，它便抬起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牛嘴张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震得韩石耳膜发疼。
韩石转身就跑。他能感觉到石锁在护主，一层淡蓝色的光膜笼罩着他的后背，挡住了铁背蛮牛的第一波冲击。但蛮牛的速度太快，他跑出十丈便被追上。
铁背蛮牛的独角撞在他的左肩上。韩石感觉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凸起的岩石上。左肩传来剧痛，他能闻到骨头裂开的声音。
完了......他蜷缩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
就在这时，石锁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青光。韩石感觉有股暖流从石锁中涌出，流遍全身。他的伤口传来酥麻的感觉，疼痛竟减轻了不少。更神奇的是，他的神识突然变得清晰，能清楚感知到铁背蛮牛的弱点——它的腹部有一块淡红色的鳞片，是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就是那里！韩石咬着牙，摸出短刃。他知道自己不是蛮牛的对手，但若能击中弱点，或许能逃脱。
铁背蛮牛再次扑来。韩石侧身翻滚，短刃划过蛮牛的腹部。鳞片被划开，渗出一股黑色的血液。蛮牛吃痛，发出一声怒吼，转身撞向旁边的树桩。
韩石趁机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山林外跑。他能感觉到石锁的力量在消退，后背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但他不敢停，直到看见熟悉的溪流，才敢瘫坐在地。
阿石！
菡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提着药篓，跑得气喘吁吁，我阿婆说你可能去黑风山，我就......
韩石抬头，看见菡清眼眶泛红。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是血，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
我没事。他扯出个笑容，采到了五株紫叶草。
菡清接过他怀中的紫叶草，指尖颤抖：你受伤了......
小伤。韩石摸出油纸包，饿了吧？吃点炊饼。
两人坐在溪边，分吃了炊饼。菡清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轻声说：阿婆说过，千机阁的锁能护主。原来......是真的。
韩石望着溪水中的倒影，石锁在怀中微微发烫。他知道，今天的经历不过是散修生涯的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危险，更多的挑战，但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在夹缝中生存。
走吧。他站起身，该回坊市了。
菡清点点头，收拾好药篓。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韩石摸了摸怀中的紫叶草，又看了看石锁——这一次，他更加确定：只要活着，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他能在这弱肉强食的天地间，走出属于自己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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