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宰相府,紫宸阁。
熏香依旧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与压抑。李辅国端坐于紫檀木大案之后,面色比前几日略显平和,但那双深陷眼窝中的眸子,却如同两口幽深的古井,不起波澜,却暗藏吞噬一切的寒意。黑风峡的惨败与新叶城的公然立旗,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时刻提醒着他那摇摇欲坠的权威和迫在眉睫的威胁。
阁内并非只有他一人。下首客位,坐着一位身着亲王常服、面容温润、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青年——正是靖王世子,萧景渊。他今日前来,是依制呈报北疆军务简报,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充满了对宰相的“尊崇”与对国事的“忧心”。
“相爷日理万机,为国操劳,实乃我辈楷模。北疆局势糜烂至此,叶宏父子狼子野心,竟敢裂土自立,实乃国之大不幸!我靖王府镇守北疆,未能及早察觉防范,亦有失察之罪,还望相爷恕罪。”萧景渊语气诚恳,面带愧色,将一个忠于朝廷、却又因能力不足而深感不安的年轻宗室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李辅国眼皮微抬,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在萧景渊脸上缓缓扫过,仿佛要穿透那层谦恭的伪装,直窥其内心。他并未立刻接话,只是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声都敲在人的心弦上。
阁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萧景渊心中凛然,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他面上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忐忑,暗中却将《静心诀》运转到极致,灵台一片清明,感官提升至巅峰,捕捉着李辅国每一丝最细微的气息波动和情绪变化。
良久,李辅国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千斤重压:“世子过谦了。靖王府世代忠良,镇守北疆,功在社稷。叶宏老贼隐藏至深,其子叶枫更是狡诈如狐,连‘影’和法河都着了他们的道,世子一时不察,也在情理之中。”
他话锋微微一顿,语气依旧平淡,却骤然转向尖锐:“只是……本相有些不解。据逃回的残兵禀报,黑风峡一战,黄家余孽布下的阵法精妙狠毒,绝非仓促可为。尤其是那最后一重阵法,竟能短暂压制‘影’的暗影规则……此等失传已久的古阵,黄家从何得来?又为何能精准地布设在本相南巡的必经之路上?”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匕首,骤然刺向萧景渊:“世子久在北疆,与各方势力皆有接触,可曾听闻……黄家近来,与什么特别的人物,有所往来吗?”
来了!
萧景渊心中警铃大作,背后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但脸上却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与沉思。他微微蹙眉,仿佛努力回忆,沉吟片刻,才迟疑地开口道:“相爷明鉴……黄家经黄山一役,已是丧家之犬,躲入秘境苟延残喘,北疆各大势力对其唯恐避之不及,谁会在这时与他们扯上关系?至于那阵法……晚辈才疏学浅,对阵法之道知之甚少,只听闻黄家祖师确有些玄妙传承,或许……是狗急跳墙,动用了某种伤及根本的禁忌秘法?”
他巧妙地将原因引向黄家自身的“底蕴”和“拼命”,并恰到好处地表现出自己对高深阵法的不了解,符合他“年轻宗室、侧重军政而非奇门”的人设。
李辅国不置可否,手指依旧敲击着桌面,目光却未从萧景渊脸上移开半分,继续淡淡道:“阵法之事,或可如世子所言。但还有一事,更为蹊跷。”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据‘影’重伤醒转后模糊回忆,当时阵法之中,除了黄禹老儿,还有一人……此人棍法刚猛无俦,蕴含一股霸道无比的‘定鼎’真意,修为……疑似将级!正是此人,正面牵制了‘影’,才让叶枫那小畜生有机会偷袭得手!”
“将级?棍法?”萧景渊适时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北疆之地,何时出了这等神秘的将级棍法高手?晚辈……晚辈从未听闻!若真有此人,岂会籍籍无名?莫非……是叶宏暗中培养的死士?或是……他从北莽请来的外援?”他再次将嫌疑引向叶宏和外部势力,语气中充满了合理的推测与忧虑。
李辅国盯着他,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抓住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哦?世子当真……一点风声都未曾听闻?此人功法路数,刚猛霸道,正气凛然,倒不似北莽邪异的路子。据影描述,其棍意中,竟隐隐有几分……军中战阵杀伐之气。”
“军中战阵之气?”萧景渊眉头皱得更紧,面露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后怕:“若真如此……那就更可怕了!难道我北疆军中,竟潜伏有如此高手,且与叶宏勾结?相爷!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彻查!若军中有此隐患,后果不堪设想!”他表现得忧心忡忡,完全是一副为朝廷安危、为北疆稳定着想的忠臣模样。
他这番反应,合情合理。作为镇守北疆的靖王世子,听到军中有不明将级高手与叛逆勾结,自然应该感到震惊和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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