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颠簸的土路上疾驰,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如同敲打在人心头的警钟。车内,林沁紧紧裹着粗布披风,原本苍白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憔悴,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惊惧已逐渐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决绝所取代。逃离京城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小泥人坐在她对面的软垫上,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大眼睛里还噙着未干的泪花,声音带着颤音:“小姐……我们……我们真的逃出来了吗?那个坏蛋李存义会不会再追上来?”
林沁伸出手,轻轻握住小泥人冰凉的小手,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暂时安全了。大哥安排的人很可靠,世子……也帮了我们。”提到萧景渊,她心中微微一暖,但随即被更大的忧虑覆盖。她掀开车帘一角,看向外面。
护送她们的十二名锦衣卫精锐,此刻已脱去了家丁伪装,换上了便于夜间行动的深色劲装,骑着骏马,如同沉默而警惕的影子,紧密地护卫在马车前后左右。为首的赵队长是大哥林冲的绝对心腹,此刻他策马靠近车窗,压低声音道:
“小姐,我们已离京三十余里,暂未发现相府追兵。但为保万全,我们连夜赶路,不投驿站。前方岔路,我们将离开官道,走一条更隐蔽的小路,虽难行,但能避开主要关卡。”
“有劳赵队长,一切听你安排。”林沁点头,心中感激大哥思虑周详。她知道李辅国绝不会善罢甘休,暂时的平静下必然暗流汹涌。通往北疆的路漫长艰险,沿途关卡林立,宰相耳目无处不在,必须万分小心。
马车很快拐上了一条更加崎岖不平的小道,速度慢了下来,颠簸加剧,但确实更加隐蔽,很快便将官道远远抛在身后。夜色如墨,四周只有车轮声、马蹄声和旷野的风声,寂静得让人心慌。
在这漫长的夜行中,林沁的思绪也如同这颠簸的马车,起伏不定。
她最初决定去北疆沙砾屯,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那里有她的婉姨(叶枫的母亲苏婉),有断臂重生的金将军,有经历过大事的统,有叶家残部凝聚起来的力量,那是她所知的、最像“家”的避风港。婉姨见到她,定会又惊又喜又忧。金将军会如何安排她?沙砾屯如今建设得如何?能否在宰相未来的怒火下保全?
但是……沙砾屯真的安全吗?李辅国既然能逼她联姻,自然也能料到她会北逃。通往北疆的路线,恐怕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她这一去,会不会反而将致命的危险引向婉姨,引向叶枫和叶云大哥苦心经营的、叶家最后的希望火种?
另一个选择,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江南。
是的,江南。不是齐国。
她的母亲,并非北疆人士,而是出身江南书香门第。当年母亲执意嫁给时任将的父亲,与江南本家几乎断了联系,但血脉亲情并非那么容易割断。她依稀记得小时候,母亲曾抱着她,哼着温柔的江南小调,讲述外祖父家的园林、舅舅们的书画,还有那烟雨朦胧中的青石板路。外祖父家虽非显赫权贵,但在当地颇有清望,树大根深,足以提供一处暂时的、意想不到的藏身之所。
更重要的是,江南是李辅国势力相对薄弱之地。宰相的触角主要集中在京城、北疆防线以及通往齐国的要道。对于看似温顺、只知吟风弄月的江南士林,其监控力度必然远不如北方。而且,她是以“探访病中外祖”的名义南下,远比“北上寻亲”或“西去齐国”更合情合理,不易引人怀疑。
去江南,不仅能避开宰相重点布防的方向,还能有机会见到母亲的家人,或许……还能暗中利用江南的人脉和资源,为叶枫、为叶家做些什么?这个念头让她心中一动。
“泥泥,”她轻声唤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新的考量,“你说,我们是按原计划去北疆找婉姨,还是……转道南下,去江南找我外公外婆和舅舅们?”
小泥人歪着头,很认真地思考着:“北疆有夫人,肯定心疼小姐,但那边好远,好冷,还要打仗,听说风沙可大了,吃的东西也糙……江南?”她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小姐是说老夫人的娘家吗?听说那里可好了!有吃不完的点心,漂亮的丝绸,下雨天也是绵绵的,上次枫哥哥带我去老好玩了。不像京城的风刮脸疼!而且……那些坏蛋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去那儿!”
孩子的言语简单直观,却恰恰点出了关键:安全、隐蔽、出乎意料。
林沁心中天平逐渐倾斜。她再次看向窗外无边的黑夜,心中默默计算:如果去江南,路线完全不同,需要先向南再向东,路途或许更远,但沿途城镇繁华,更容易隐藏行迹,也更能发挥她“书香门第小姐”的伪装优势。
“赵队长,”她再次开口,声音已然多了一份决断,“如果我们现在改道,不去北疆,转而向南,再往东去江南,路线和风险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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