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的春夜,风里还带着些残冬的凉意,却已裹着草木抽芽的淡香。禁军北营的演武场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高台上两抹并肩的身影。叶云半倚在旗杆上,手里摩挲着那柄门板似的大刀 —— 刀刃刚用粗布擦过,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银光,刀身上还留着下午对抗蛮夷骑兵时崩出的细小缺口。卫站在他身侧,玄铁盾斜靠在臂弯里,盾面的 “卫” 字纹被月光映得格外清晰,边缘还沾着几点未清理干净的草屑。
台下的新兵们早已散去,伙房方向飘来晚炊的香气,混着远处战马偶尔的嘶鸣,漫在空荡的演武场上。叶云忽然将刀鞘往地上一顿,发出 “笃” 的闷响,笑着说:“今天那几个新兵的盾刀合击总算有点样子了,尤其是小石头,上次还挡不住我的刀背,这次居然能撑三招了。”
卫点点头,目光落在台下的训练痕迹上 —— 青石板上还留着下午劈砍的刀痕、踩踏的脚印,甚至能看到几处盾面撞击的浅坑。“是你教得好。”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贯的沉稳,“你把边塞实战的技巧拆成简单的步子,他们容易懂。”
“还是得靠他们自己肯练。” 叶云直起身,伸了个懒腰,肩背的肌肉在劲装下绷出紧实的线条,“不过说起来,今天公主殿下倒是来军营了,还给伤兵送了不少伤药。”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夜。卫握着盾柄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转向叶云 —— 他看得分明,刚才提到 “公主” 时,叶云的耳尖悄悄红了一瞬,虽然快得像错觉,却逃不过他常年观察暗卫养成的敏锐。
“公主近来来得勤。” 卫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回避的笃定,“上周三来送过新熬的姜汤,上周五来看新兵训练,今天又送伤药。每次来,都先往演武场这边望。”
叶云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挠了挠头,像是没察觉这话里的深意,只笑着摆手:“公主心善,知道咱们军营苦,体恤士兵罢了。上次蛮夷来犯,她还亲自带宫廷御医来给伤兵治伤呢,咱们营里的人都念她的好。”
卫沉默了片刻,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转过身直视叶云的眼睛。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眼底的认真:“叶教头,你是真没看出来,还是装没看出来?”
叶云被他看得一愣,下意识地挺直了腰:“看出来什么?”
“公主看你的眼神,和看其他人不一样。” 卫的声音放轻了些,却字字清晰,“上次看烟花,她全程没怎么看天空,目光总落在你身上;送桂花糕时,特意给你留了最大的一块,还说‘叶教头训练辛苦,得吃点甜的补补’;今天送伤药,明明伙房有热水,她却非要亲手给你冲一碗外敷的药汁,说‘你下午劈刀用了全力,手腕肯定酸’。”
叶云的脸颊慢慢热了起来,像是被月光晒得发烫。他别开目光,看向台下的草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刀鞘上的木纹:“你…… 你想多了吧?公主是殿下,我是禁军教头,她就是…… 就是觉得我训练士兵辛苦,照顾我罢了。”
“照顾?” 卫轻轻重复这两个字,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她是齐国公主,金枝玉叶,宫里什么样的珍馐美味没有?却特意跑到军营来,给你送一块桂花糕、一碗药汁;她自幼习武,性子骄傲,却愿意蹲在伙房外,看你吃她亲手熬的姜汤,嘴角还带着笑。叶教头,你是战场上身经百战的人,怎么在这事儿上,比新兵还迟钝?”
叶云的耳尖彻底红了,连脖子都染上一层薄红。他猛地转过身,挠着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结巴:“我…… 我不是迟钝!我就是觉得…… 不合适。你想啊,我是余国人,现在寄人篱下在齐国当兵,要救我爹,要帮我弟对抗宰相,一堆破事没解决,怎么能耽误公主?”
卫看着他这副模样,紧绷的嘴角终于微微松动了些。他靠回旗杆上,玄铁盾轻轻撞了撞旗杆,发出 “嗡” 的轻响:“你心里,其实是有好感的,对吗?”
叶云的动作猛地顿住。月光下,他的脸涨得通红,却没有否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重重叹了口气,重新靠回旗杆,目光投向远处的临淄城 —— 城里的灯火像撒在黑夜里的碎星,其中最亮的那处,应该就是皇宫的方向。
“是。” 他声音很轻,却异常坦诚,“我觉得公主挺好的。她不像那些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能跟着士兵一起吃粗粮,能提着药箱跑遍军营,能为了护着新兵跟齐国的贵族吵架…… 上次在淄河边,她跟我说,想和我一起去江南看桃花,我当时…… 心里挺暖的。”
他顿了顿,手指攥紧了刀鞘,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重:“可我不能。我爹还在静心苑受苦,我弟在京城跟宰相拼命,沙砾屯的人还等着我们回去。我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怎么能拉着公主一起冒险?她是齐国公主,本该过安稳日子,不该跟着我这个‘反贼’的儿子担惊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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